第168章(2 / 2)

那人一下就给查文斌跪下道:“查先生,他们都说你是菩萨心肠,您大人有大量,我们这不也是第一次。”说着他一边就从怀里掏出一大把钱来,零的整的都有,往那地上一放道:“这些都给您,不够我再去想办法……”

这时胖子扛着一个大灯笼正巧在外面走进来,进门就说:“我说是谁这么没眼力见啊,我们查爷拜得是三清,你说他有菩萨心肠?这不乱了套了嘛!”

“哟,这不是三道梁子的葛家强嘛。”胖子原来还真认得这人,看他跪在地上那模样便又说道:“你哥今天咋没和你一块儿,你们两兄弟不是从不分开嘛!”

“石爷我哥他栽了……”说罢,那葛家强就在地上大哭了起来。查文斌见胖子认识,便问道:“你朋友?倒斗的让咬了,我让他们去医院非得来我这儿闹,你认识就你劝劝。”

“强子哎,”胖子指着手上的灯笼道:“认得这是啥字儿不?这他娘的是个‘囍’字,这里正要张灯结彩你跑门口来哭,要不是看在过去咱认识,信不信我给你丢河里去。”

“我不没办法嘛……”那葛家强一边起来一边哭道:“要不是那个狗日的台湾人,我哥也不至于……”

“什么?”查文斌一转身道:“什么台湾人?”

这葛家兄弟,大的叫家顺,小的叫家强,平时里最喜欢的便是耍点小钱,胖子也是因为这个才认识他们。葛家强说,前阵子家里来了个台湾人,说是他们家那老宅子门口有个石狮子不错,其实那玩意也不知道是哪朝哪代留下的,原先是一对,后来不知怎得就剩下一个了。

台湾人花了一笔钱买走了狮子,并且留下了一句话,说是他懂点风水,这葛家大宅的下方原来是个皇宫,皇帝住的。

葛家两兄弟那是穷得只剩下两袖清风了,并不是他们穷疯了,而是关于三道梁子有皇宫的说法由来已久。葛家这平房是二十几年前造的,他家大门走进去就和别人不同,一水的麻石,大小形状全都一样,你别以为这是他后来弄的,其实这块地就是这么平整,那些麻石原来就在那个位置,他不过是照搬打墙就行。

如今这日子是越来越不好过了,既然那台湾人也说自己家里下面有皇宫,两兄弟一琢磨,那要不就试试看?买来了凿子绳子,就在自家院子里随便挑了个地儿往下挖,光是第一块麻石被完整取出来了就花了足足半个月。那麻石有多大?它有多宽就有多厚,一块石头就是几千斤,后来是以修房为名义请人用葫芦硬吊起来的……

第三十六章 大幕即将拉起

葛家两兄弟在自家院子里挖,结果往下刨了四五米就只有一口棺材,两人觉得有些晦气,可是那台湾人说那棺材就是宝贝,他愿意花大价钱收。

“那是一口怎么样的棺材?”查文斌问道。

“说不上,外面包了一层厚厚的铁皮,浑身还有很粗得链子吊着。不过那些链子大多已经烂透了,我跟我哥拿锄头脑那么一磕,链子就彻底没了,再然后我哥想会不会是值钱的东西都在棺材里,于是就给打开了……”

“再然后呢?”

“再然后,他就……他就一声大叫,我看到有支白骨爪子从他肩膀上扎了进去……”他一边摸着眼泪一边说道:“后来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把我哥拉了起来合上棺材,然后又丢了一点钱就带着棺材走了。”

胖子骂道:“妈的,这群王八操的,真他娘的不讲规矩!”以照这行的行规,若是人有的救那是必须要救的,不然以后谁还给你卖命?

看着院子里的灯彩,查文斌对钭妃道:“我出去有点事儿一会儿就回来……”

女人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她的心里五味成杂,要说结婚都是老爷们忙碌,可是她倒好,一个女人忙里忙外的,说起来那就跟她嫁不出去了似得。

葛家顺就躺在屋里,地上一摊黑乎乎的棉花球,那床头也摆着各式药品,查文斌看那伤口已经被缝合了,可是里面时不时的还有黑色的血水再往外流。看着伤口微微有些发绿,他立刻判断这是典型的尸毒,床上的葛家顺还在高烧迷糊,查文斌翻了一下他的眼珠子,那瞳孔都已经张开到很大了……

“怎么样查先生?”家强说道:“县医院让我拉回来,我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我……”

查文斌摇头道:“来不及了,”他轻轻掀开家顺的被子,之间裸露的上身出现了指甲盖大小的褐色斑点,尤其是在胸口和脖子处,他指着那斑点道:“这个就是尸斑了,他若不是喉咙还有一口气没咽下去怕是早就走了,尸毒已经侵入他的五脏六腑,听我一句劝,你哥必须得烧掉。”

那床上得葛家顺其实是听得真切,眼珠子轻轻一眨,大滴的泪水就往下涌,人啊,总是有些不甘心。不甘平庸,就想去折腾点什么,一直到把小命搭进去也就全都完了……

查文斌去厨房找了个破碗,又捻了一根灯芯,倒了一些煤油进去后对家顺道:“兄弟,前面路黑,我只能送你明灯一盏,你安心上路吧。”说罢,那葛家顺的身子猛地往起一弓,他的眼睛睁得是那么大,脖子上的肌肉和筋扯得一条一条,他想说点什么,只可惜再也没有机会了……

当头颅重重得靠下去的那一刻,查文斌已经为他点好了长明灯,胖子帮忙给拆下了门板,两条大板凳往堂屋里一架,还带着余温的尸体已经被抬了上来。

院子里有很大的坑,葛家兄弟做梦也想不到这是在自掘坟墓,那些被或被砸断的或被翻开的雕花麻石。或许,这是属于江湖恩怨的一笔,像这种人活在这条道上,早或晚。听着家强哭得撕心裂肺,查文斌豁然觉得有些冷,他紧了紧自己得衣裳道:“有烟嘛?”

胖子愣了一下,一直到他把那个问题重复了一遍才忙掏出一根烟来,查文斌把过滤嘴凑到了唇边,猛得他吸了一口,一股呛人得味道顺着咽喉进了肺部。顿时查文斌开始咳嗽了起来,胖子想要帮忙却被他拦住,接着他又抽了一口,只不过这一会他已经不再咳嗽的那么厉害了……

查文斌结婚了,1984年农历的二月初二,非常简单的婚礼,没有父母没有长辈,来随礼的有很多,多是一些他曾经帮助过的人,不过查文斌也都一一谢绝了。两幅蜡烛,一块红盖头,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多了一点红色的氛围,只有窗门上那个偌大的“囍”字在告示着这里的确是在举行一场婚礼。

要说宾客,也就是勉强三桌子,这都已经算是一些邻里了,外面来的生面孔只有风起云,她是一早就到了的,看见钭妃只说了一句还不错。那日里,她狂饮,和胖子拼酒,喝得东倒西歪了才知道这个世界原来没有谁是一定要跟着谁的……

第二天,按照礼节是要回门的,钭妃一家子全都没了,往哪里回?好赖是认了夏老六做干亲,于是那日查文斌便和钭妃去了夏家,许久不见,老夏同志似乎比以前要胖了也许,他的婆娘非常能干,忙里忙外的很得老六的欢喜。查文斌问他有什么打算?老六说准备去给秋石找份工作,说是镇上搞了个什么合资工厂,他准备让去报个名。

胖子嗑着瓜子道:“得了吧,让他去当工人?一个月给开多少钱?”

“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大男人成了家总得找份正儿八经的工作吧。”

“跟我们干啊!”胖子拍着胸脯道:“跟我们,一个月随便弄两笔就够一年开销了,都是自家兄弟,我还能亏了他?”

夏老六摇头道:“不行,他一跟你们呆一块儿就头痛得厉害,总是要想起什么事情来。说句不中听的,你们几个玩的要好,可是现在却也到了不得不分开的时候,就当是他从来就没认识你们吧……”

看着那个正在院子里晒黄豆的夏秋石,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当年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忆的影子。是的,他改了名字儿,而且也改了心,一个人连心都可以改,那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终究是到了该散的时候了,查文斌起身道:“叔,我们就先走了,有什么事吱一声。”

临末了,胖子给留了一千块钱悄悄压在了被子里,夏老六看着那个已经成家的儿子背影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1984年难得是一个好年份,首先,浙西北开始分田到户,承包林场,所有集体的东西能分得都分给个人,查文斌也分了一亩多田,十五亩的竹林。

其次是镇上多了一个企业,一个号称浙西北未来十年内最大的合资企业,通过加工当地的木料制成各式家具。夏秋石就在那家企业里,那会儿他已经是个朝九晚五的员工了,这家企业的背景老板据说是台湾人,凭借着地理优势,在改革开放的初期,大量的台资开始涌向对岸的大陆,当地政府的税收有保障了,农民收入有保障了,从哪一面看来这似乎都是一件好事。

不过查文斌却又闲不下来了,有人早在他结婚第二天就上门了,来的人是丁胜武和九儿。虽说打着是来看他的旗号,其实查文斌心里明白,该到哪一步就到哪一步,果不其然一通无关痛痒的寒暄过后,丁胜武打开了话匣子:“查老弟,前几日你闹的那个事情有些大了,要我说这些事就不该你管,你怎么就那么不怕麻烦呢?”

查文斌摊开双手道:“我也不想,可巧了,这麻烦偏偏要往我身上爬,躲不开啊。”

丁胜武对着查文斌伸出五根手指道:“有人开出这个价格买你一条小命,怎么样,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儿去关中呆几天。”

“五万?”

“不不不,五十万!”丁胜武道:“就这个价格已经是天价了,你查老弟现在可是风头旺盛的要紧,不过你也别担心,上面也发话了,谁敢动你就是和罗门为敌。另外,听说最近要搞点动作敲打敲打他们,这群余孽太不像话了,明面上你还得给兜着点,我们国家还是需要外汇滴。”

这话说的已经是再也明显不过了,不过丁胜武又说道:“要说最近你们这里很热闹,据我收到的消息,起码有三四股势力都在这一带,是不是最近炸了什么大窝子?”

查文斌道:“穷山沟了,你觉得能出什么?对了,老爷子,你们要办事就你们自己办,别把我牵扯进去,谁是你们敌人谁是你们朋友,跟我一概都没啥关系,就是你那个女婿你打算什么时候领走?”

“这不在请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