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话虽然无处不在,但是太过遥远,越来越多的人认为神话只是杜撰出来的,那些人物不过是美好的想象,这是新时代宗教的一种发展,人们信仰宗教和遵守教义是取自其宗教中教人向善的一面。诸如道教,已经很少还有人炼丹修仙,反倒是越来越多有人重视起道教本源中那些哲理,把它用作在自己的生活和工作中,以试图解开一些心中的疑惑。
传统的茅山道士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是越发式微了的,试问在当今发达的科技之下,还有多少人愿意相信一个口中念念碎碎都是妖魔鬼怪的人来告诉你你的人生是被一个死去的人给左右了的,当然了,这个世上还是有诸多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但是就像很多人会提出一个话题来:既然你口中到处都是鬼怪,何不捉一只来让我瞧瞧呢?很难想象,当查文斌指着墙角告诉别人,那里就有一个鬼的时候会发生如何的哄笑,是的,他无法给多数人证明,因为这个世上见鬼是需要诸多条件的。
少部分的人认为自己遇到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他们会给亲人朋友倾诉,但是得到的结果往往是被告之眼花了或者是幻觉,他们懊恼无助害怕,他们亲眼所见那些骇人的东西在自己的身边游荡。道士们就是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的,只不过这样的场面越来越少了,因为人的戾气在慢慢增多,人的心已经开始让死去的鬼魂都感觉害怕了。
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鬼其实怕我们,甚于我们怕它,在我们这个世间,其实人和鬼是在一起杂居的,有人的地方就会有鬼,只不过两者之间阴阳相隔,生活在两个世界,极少会有碰面的机会罢了。
鬼怪其实是作为神话的一部分,人们理解中的神话其实都是那些高高在上拥有权力的神仙们,这不然。有阳光就一定会有黑暗,有神仙就会有鬼怪,查文斌可以捉不到鬼怪让你看,但是他却有可能成为传说中的“神仙”。道教是从来不缺乏神仙的,从老子到姜子牙,到张道陵到吕洞宾,太多太多的道教人士都成神了,在民间有太多的人信仰着,为它们供奉香火,但是这都是个例。个例是一种单纯的偶然现象,不足以引发大规模的效应,不具备普世性,只有普世性的信仰才会发展成宗教,才会拥有强大的影响力。但是,道教作为一个曾经普世性极强,被列为国教的一种信仰,在衰败了千年以后是否会因为某个人的成功而再次席卷开来呢?答案是未知的,但是却是不能被容忍的!
查文斌本是个无欲无求的乡下青年,是罗门逼着他一步一步走上这条路的,倘若不是他们先知这个人有着特殊的命运,是否会引起当年马肃风来争抢,那么又是否会因此走上学道这条路。道虽然人人都能悟,可终究是要入道的,这便是一个挺有意思的循环。
“你没有选择,”贾道士如是说道:“你的选择就是拿起它然后去做该做的事情,这是你的命运替你安排好的,能够替前朝的人完成遗愿,也是一件圆满。”
“不是应该等我找到他了,然后再毁掉他嘛?”查文斌笑道:“毁掉我还有千千万万个我,所以你们不会,你们需要这个领路人,毁掉它才是对的,因为它的存在就是一颗种子,随时都会有发芽的可能,除掉种子一切也就干净了,把任何的可能扼杀在萌芽的阶段才是最上上策。”
这话说的那贾道士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想必是的确说到他心坎里了,查文斌又接着说道:“它是一个希望,一颗延续大周王朝汉神话的种子,任何朝代都会有落幕的那一天,强盛如唐朝也不过是这样,但是信仰不会,封神开创了道教的神话时代,如今它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这口气本来却是不关乎我的事情,但是作为一个道家弟子,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走向落幕的那一天,应该给后代留下一点希望。但是这颗种子不能是我去种下,我承受不了那么多,也不想去承受,贾老爷子,您德高望重多多体谅。”
“你既不去又不肯同意毁掉它,”贾道士说:“这说明你内心之中也是矛盾的,我愿意叫你一声老弟,人这一辈子多需要经历很多选择,如果我能选择的话,在这之前,我也不愿意搭上我亲人的性命,但是这是我的职责我不能逃避。你的职责是天定的,天最大,我能体谅你可老天爷未必会体谅你,若是此事不成,还会有第二个查文斌嘛?不会有了,只有你一个,但是罗门会放过他们嘛?我想不会。”
“威胁了?”胖子冷笑道:“搞不赢就威胁,老把戏了,天下之大并不是你一家说了算,现在早就不是旧社会了,人民当家做主。”
“我当然相信你们有这个能力,”查文斌道:“还包括我的家人对吗?”
贾道士并没有否认,作为一个领路人,他若是不配合便没有生存的必要了,罗门向来言出必行,现在查家五里铺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那间小屋子。
“你们从来不懂得尊重别人的选择。”查文斌叹了一口气道:“如此的强势,戾气太重终究是会伤了自己的,罢了,随了你们的心愿吧,我去找到它,然后毁掉它,咱们的账虽然没有清,但我也不想再有任何纠葛了,白旗给我吧。”
风起云拉着他的衣服道:“你真想好了?”
查文斌点头道:“想好了,如果一个预言能够左右一个信仰的生死存亡,那么这个信仰本身就是脆弱的。他们害怕的恰恰是我所不害怕的,存在的价值是在于它本身是否有价值,就像茅山道士终究也会被淘汰一样,当人的心比鬼还要可怕的时候,还需要我们这些道士做什么呢?妖魔鬼怪们早就避之不及了,那些个坟场乱葬岗子在机械的暴力下早就成了一片片的新工厂,新住房,鬼们过得连牲畜都不如,要不要这个信仰又有什么用呢?”
任何事物的发展到了一定的时候必定会消亡,会有取而代之的东西出现,物质是如此,精神同样也是如此。这是一种悲哀,一种无奈,却不得不去承认的事实,人们早已不再惧怕鬼怪,而宗教的本身恰恰就是让人恐惧,因为你害怕所以才会跪倒在神鬼的面前,因为害怕失去所以祈求得到,因为害怕惩罚,所以祈求原谅,当有一天这种恐惧的本身已经不在了,人的心中只有利益和权利时,任何阻挡在他面前的事物都不再会激起任何恐惧。
“我走了。”查文斌看着他们几人道:“弟兄们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轮到我自己了。”
“什么意思?”胖子道:“你一个人去呗?开什么玩笑啊,咱是什么关系,啥时候抛弃过战友?”
“没错,”贾道士吭声道:“只有他能去,我也不能例外,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就在这里跟我一起等待吧。”
“听他的。”查文斌看着风起云、叶秋和胖子真诚地说道:“也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请你们记住,你们曾经有一个朋友叫作查文斌,他没有什么大本事,也没有办法给他的朋友们带来荣华富贵,但是他有一个心愿,那便是不再伤害。如果你们尊重他,那么就请离开他,一个天煞孤星是不会给你们带来好运的,我也答应你们,我会好好活着,做一个普通的平凡人,我们是弟兄,是朋友,这就足够了,如果还能奢望什么,我想,只有一句话,查文斌终究还算是一个正直的好人。”
第七十一章 封神
这个世上每个人的心里都有自己的梦想,都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活法,谁都不例外,查文斌也想,他想要的绝非是这样的纵情江湖,对于朋友他的要求从来不高,三两个,知心便好。对于生活,青菜豆腐能够果腹足以,自然简单。
有两种人是注定孤独的,这两种命理是有着看似不同的结果却又相似的境遇:一种是成为人上人,自古帝王最是孤独,坐在那个高高的位置上被万人敬仰却得不到一颗真心。还有一种则是得道者,自古得道者清心寡欲,问道的过程要历经千辛万苦,最终成大道的只有自己一人。这两者都是孤独的,站在巅峰就注定是要傲视天下,查文斌,你准备好了吗?
他走的很决绝,一个人,身影没入黑洞的那一刻,很多人都觉得整个世界已经跟自己无关了。胖子,叶秋还是风起云,每个人都已经完成了各自的使命。曾经他们无数次讨论起这样的画面,如果有朝一日可以摆脱那些世俗之事,真真切切的活一回属于自己的人生该有多好。现在这一天终于是来了,但是为何他们的心中却又如此失落呢?
“老二,小白脸,”胖子正色道:“咱们是弟兄,既然是弟兄就是情同手足,现在他去了,等于我们的手足就没了,你们两位想下辈子都活在后悔中吗?”
“我后悔,但是我却选择尊重。”风起云跟胖子的观点并不同,他说道:“他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但凡成大事者都有一颗装得了天下的胸怀,我们已经陪伴了他太久了,如果一味的插手又如何能够让他去领悟真正的道。是该到了放手的时候了,并不是我怕死,又或者是秋儿怕死,我们面对无数次的死亡从来都不曾退却,那是因为他需要我们。”
“难道现在就不需要了吗?”胖子叫道:“这个鬼地方,什么虫子僵尸还有莫名其妙的机关何其之多,他能应付?我倒是觉得现在他是最需要我们的!”
“他需要的只是尊重,你想让他生活在后悔之中嘛?”风起云道:“做人不能太自我,老是凭借自己的思想去支配他人的意志。我们都只是他生命中的过客,不能陪伴他一辈子,你不能我也不能,甚至是钭妃都不能,他的路要他自己去走。我选择相信他,如果他的生命真的只有这么短暂,我愿意下半生都陪在他的灵柩之上。”
胖子捏紧着拳头看着那个背影,终究是慢慢放下了,正如风起云所言,查文斌不是一个婴儿,一个处处都需要别人呵护的孩子,他需要到了自己去证明和完成使命的时刻了,那种选择,是任何人都无法代替的。
黑暗中,查文斌仿佛自己看得一片清楚,哪里是路哪里需要避开有乱石,他感觉自己的前方有一盏灯无时无刻不再照射着自己。路并没有胖子他们想的那般难走,这是最后的一程,只有被选中的那个人才有资格踏入,会有阻拦嘛?其实他心里一点也不害怕,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害怕了。
不久他便看到了一片灯火通明,四周的墙壁上挂着青铜模样的灯台,燃烧着的火烛把这里照耀的无比光明,正中的位置有一把石椅,椅子之上是一具布满了灰尘却端坐着的人骨。正中的位置是一副太极图,下方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甲骨文,这种文字并不在查文斌的认知范畴里,也许是在讲述着这个死者生前的故事,他上下打量着这间不大的石室,他就是比干嘛?
遵守着见先辈下跪的传统,查文斌自然是行礼在前,微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表,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抬起衣角跪下去对着那副皮囊恭恭敬敬的行了三个大礼。
“先人在上,后辈擅闯洞府不敬在前,盼先人赎罪,受人之托,起燕白旗封比干入神,您若在天有灵便是预言成真,当羽化登仙。”
这贾道士并未告诉查文斌如何封神,又要给他封个什么神,这些都一概而不得知,所以此时的查文斌是既紧张又觉得有些好笑,拿着一片破旗子就是最后的大记了,这是在演戏给死人看呢还是在给自己看。
查文斌便自顾自的坐在那地上对着那人骨说道:“后辈读过几天书,看过封神演义,这当也是后人为您撰写的故事,书中说,姜尚在封神台奉元姶天尊的法旨封神,您被追封为北斗七星中心的天权宫‘文曲星君’,又有野史说,您是被封为太一天官文财尊神,还有说法是太一国神,我也不知道到底尊奉您为哪个神合适。这天下已经不是大周的天下了,民间的老百姓数千年来都拜文曲星,也拜财神爷,那两位的模样在外面已经流传了太久了,我想您若是没有被封神那么位置就已经被人给代替了,还剩下一个太一国神好像还没人被抢去,要不您看看,这个称呼满意嘛?”
这说着,心头也觉得有些惆怅起来,查文斌看着那人骨上满是灰烬,心想着这人吧,总是要入土为安的,这么端坐着不是个事儿,要不自己就操起老本行替他收拾收拾给弄到土里去。这在这西北叫作捡金,人啊,死了之后是一定要入土的,就算是皇帝也不例外,装进棺材葬进豪华的陵墓里,可棺材底始终是要沾着土的,不然便不算为安。
他会各种法术,唯独不会封神,于是便又起身拿着那面旗子,凭着自己的想象冲着那尸骨大喝道:“比干听封,受奉元姶天尊法旨,今有后人查文斌执燕白旗封你为太一国神……”
也不知道那人骨是否感应了他的册封,查文斌总觉得这是一个走过场的仪式,仅此而已。又在端端的看了几分钟,实在是找不出有任何可以让他兴奋的地方,于是便祭起一根香来插在地上,准备这就回去了。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空洞的石室里忽然传来一阵幽幽的声音,好似发声者无处不在,就像是广场上四个角落有许多喇叭在同时说话道:“这就走了,你还有事情没有做完呢。”
查文斌回顾了四周,他可以确定在这间空屋子里头没有人,因为这烛台照得太亮了,让这间不足五十平的小空间能够尽收眼底。这目光自然就锁定在了那个尸骸上,查文斌心想莫不是这比干真的出神了,于是赶忙打开罗盘一瞧,指针并没有什么变化,他望着那个骷髅往前走了两步好奇道:“可是先人在跟我讲话?”
“是我在跟你讲话。”那个声音继续道:“封神还没有结束,我要你割破自己的中指从他的头颅上滴下去。”
“我?”查文斌反问道:“你难道不是他,你是什么人?你又在哪里?为何鬼鬼祟祟的不敢现身!”
“一个故人。”那声音道:“不是谁拿着燕白旗都可以封神的,照我说的做,他需要验证你的血液里是否流淌着周继后人。”
“你就是那个罗门背后的人吧?”查文斌旋转着想要看一看那个神秘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他会在这里,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在自己之前还是自己之后?
忽然间,他就觉得自己的身子完全僵直了,有一股力量在控制着自己的身体慢慢向前走,就连呼吸都很困难但是思想却是清醒的。就像被人牵着的木偶,一步一步,当他跨过那面太极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完全失去了对自我的控制,全身上下只有眼珠子还能勉强听自己的使唤,喉咙里想要说什么却也是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