墩子想起了独眼龙给他的交代,就问道:“衣服咋个卖的?”
那女人笑道:“十块钱一件。”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这或许是这几天来她能做成的第一笔生意。
墩子蹲下身去,翻了翻那地上的衣服,又问道:“这短裤呢?”
女人赶紧帮他捡起一条道:“这个也是十块。”
墩子没有再说话,拿出了挂在腰上的腰包,他点了几张大钞出来说道:“是第一次出来做生意吧?”
女人红着脸,轻声“嗯”了一声,她知道,这些跑长途的司机都喜欢沾点嘴上的便宜解解闷,她也听说过这小镇上的某某和哪些个司机最后成了姘头。想着家里躺在床上急需用钱的婆婆,她咬着牙,心想就算是这个人要真占自己一下便宜,只要是能做成生意,忍忍也就过去了。
“你这一共有多少衣服,我全包了。”墩子叔是个节俭的人,这么做是有原因的。他是从部队里头出来的,心里说到底有个过不去的坎。独眼龙那天是这样告诉他的:这个女人命中有一劫,现在已经到时间了,他们两个是被小鬼选中去送信的。若是时间到了,这个女人不死,那么小鬼就会抓他们父子俩去抵命。唯一能做的办法就是:换一个送信的人。让墩子叔去那个女人那儿买一件衣服,然后放到墩子叔的汽车前面,让车轮从衣服上压过去,这样墩子叔就可以跟小鬼交差了。至于那个女人,小鬼发现没死会立马安排下一个送信的人,总之她是活不过那天晚上的。
那女人有些惊喜又有些诧异地看着墩子,半饷她开口道:“一共十件衣服,十件裤子。”
墩子叔抽出两张大钞递了过去:“这是二百块钱,你拿好,然后赶紧回家,天不早了。”
女人接过钱,反复的比对着,墩子笑呵呵的补了一句:“放心,假不了,这条道上很多人都认识我的,你赶紧回去吧。”
女人不敢再去看他,收了钱飞快的整理了一下地上的东西就往回走,她知道一个挂着本地牌照的司机是不会需要这么多衣服的,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女人不敢乱想了,她还得回去照顾卧床的婆婆,她的男人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十年前她刚嫁过来的时候,她的丈夫就在修建幽岭隧道,一次爆破的意外砸中了他的后脑勺,她结婚一个月就成了寡妇。
看着女人远去的背影,墩子叔赶紧带着志刚来到了车子边,他把所有的衣服都堆在了地上,然后爬上车去发动。后八轮重重的从这些衣服上碾过,又把它们卷进了挡泥板,一条条新衣服如同被撕碎的抹布。车子开过之后,墩子叔再下车,父子两人把这些衣服堆在了一旁,找了个人少的地方一把火给点了,难闻的化纤味顺着他的鼻子,呛得他直咳嗽。
看着那个女人离去的方向,墩子叔关上车门默默说道:再见了,多保重,我只能做到这样了。
这一趟车到厦门整整走了两天,第四天他又从厦门拉了一批货回来,第五天下了高速,他重新上了104国道,这一次他还是要路过那个地方。
在百丈前面有一个很大急弯,那个弯叫做霞泉。过弯的时候,墩子看见前面有个人在招手,那个人穿着红色的衣服……墩子吓得一个急刹车,刹车发出了尖叫声,离那女人不足一米的地方,车子停下了。定睛一看,这不是那天卖衣服的女人嘛?
那个女人走到了墩子的车窗边对他笑着说道:“大哥,我还认得你,谢谢你那天把我的衣服全买了,够我娘的药钱了。”
墩子有些不知所措,他问道:“你这儿干啥?”
天色已经比较暗了,墩子只能看清那个女人的大概,她的头发挡住了半个脸,她说道:“我想回去,你能带我一截嘛?”
从这儿到百丈不过三公里路,开车的话分分钟,走路却要半个时辰。墩子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他说道:“我这后面有个休息室,你要不嫌弃,就上来挤一下。”
女人上了车,墩子一路上时不时的都用眼睛透过后视镜瞄着后面的情况,不知怎么滴,他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头皮一阵接着一阵发麻。
好在百丈镇顺利的到了,那一天镇上没有人摆摊,出奇的安静。墩子靠边停好车,那女人下去后站在窗边对他说道:“谢谢大哥,你真是个好人。那一天我记错了,其实是九条裤子,十件衣服。多给的十块钱我已经放在后座了。”
墩子和志刚回头一看,后面的座椅上果真有一张钱躺着,等他再转过头看的时候,那女人已经不见了。墩子想,好歹她没出事,于是重新启动后,车子钻进了那条长长的隧道。
刚进家门他的婆娘就迫不及待的告诉了他一个新闻:“你可算回来了,你知道不知道,镇上那个开酒坊的独眼龙死了。”
墩子一口茶才刚吃进去又喷了出来:“咋回事?”
“就昨天晚上死的,据说死的很蹊跷勒,很多人都去看了,等会儿我们也去看看。”
墩子的心头立刻涌上了一股不安的感觉,那个女人……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扭头就往外跑,拉开车门往后座一钻,那座上有一张冥币正静静的躺着……
第431章 一看吓一跳
说起冥币这事,或多或少很多人都听过这样一个一直流传着的故事:某某人在一条没人的路上走着,看见前面地上有钱,蹲下想捡的时候被人提醒了那是一张冥币。这个人离开后不久,又有另一个人看到了,他当做是真钱捡了起来,过了不多久,捡钱的那个人就因为意外去世了。
这个故事,太多人的听过,同样墩子也听过,他都五十郎当岁的人了,当时就给吓傻了。要不是他婆娘拉的快,估计当场就在车厢里死过去了。
这事,在当时传的是很邪乎的,不光这头,隧道那头也不安生。那几天经常有跑夜班车的司机说是在隧道里头听到有女人的哭声,幽岭这名字本来听着就让人发寒,关于那地儿的说法从来就没好过。
找到查文斌是当天夜里,墩子一家人提着礼品去的,他们跟查文斌没什么交情,也都知道他那人不爱出来,试试看的心态。这几年,他越发不喜欢在村子里走动了,他家的事儿大伙儿也都知道,老人们都说那是查文斌当道士的缘故,老天爷在罚他呢。
查文斌跟这些乡邻们平时虽然不多话,但只要有事去找他,他多半都会办。但是仅限于他们解决不了的麻烦,若是给小孩算个八字或是瞧个宅基地什么的,那他是会拒绝的,因为他干这行不图财,也不想泄露太多天机,天谴在他身上应验了太多次了。
听完了事情,桌子上放着那张墩子带来的钞票,查文斌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东西,你拿走,我这儿不兴这一套。事儿,我会去看看,能不能办的好,我也不敢给打包票。”
墩子一听查文斌答应了,顿时觉得自己有救了,跟志刚他娘就差没蹲下来给磕头。让大山把两夫妻送走之后,他就让超子载他去镇上一趟。
这个独眼龙,查文斌年轻的时候也有所耳闻,跟他的师傅马真人也认识,都是搞那一套东西的,也都懂点,不过在马真人看来,独眼龙充其量就是个泥腿子。野路子出生,算不得什么正统,跟现在一些所谓的风水先生差不多,但肚子里算是有点货的。
独眼龙只有一个养子,他家好找得很,就那个酒坊。马真人好酒,以前常去那儿买酒喝,超子也去过,那老头酿的酒劲大,过瘾,比一般商店里卖的包装酒好喝。
他那养子人算孝顺,家里头正在搭戏台子,独眼龙这把年纪走了,算是喜丧。他请了一般唱戏的人过来,围观的人也特别多;独眼龙虽然不是本地人,但平时做的买卖不错,所以来吊丧的宾客也很多。人一多,查文斌就皱眉头,其实办白丧事是不易过多人的,人越少反而对死者越好。人一多了,阳气就重,虽然不容易犯冲,但是同样会让死去的人亡魂感觉到难受。
来人也有不少人都认识他们,跟他打招呼的人络绎不绝,查文斌应付着一直走到了灵堂里。棺材还没上盖板儿,打算明天一早入土。作为晚辈,查文斌给他上了一炷香,他那养子则过来磕头行礼,查文斌顺势把他手一抬轻声道:“借一步说话。”
隔壁一个房间是独眼龙生前居住的,就在那儿,查文斌掩上门问道:“怎么走的,走的时辰知道吗?”
独眼龙的儿子也认识他,他老爹走的这事自己也觉得蹊跷,老爷子像是知道自己要死了。那一天墩子从他这儿走了之后,老爷子就开始不吃不喝,傍晚让他儿子给烧了一大锅热水泡澡。洗澡的时间比平时多了很多,恨不得都把身上那身老皮给搓了下来。洗完澡,他就进了自己屋子,里面的门也给反锁了,第二天一早,儿子叫他起床,没人答应,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破门而入后一瞧,独眼龙那老爷子一身紫黑色的寿衣穿着正躺在床上,用手指一搭,人已经没气儿了。
墩子去找他的事儿查文斌也是知道的,大致上是怎么回事他也明白了。用他们那行的话就是独眼龙拦了信件,泄了天机,小鬼把他带走了。人什么时候死基本是定好的,那个红衣女子因为墩子的刻意躲避而晚死了一天,也就是生死簿上她多活了一天,这是有违阴间规矩的,这笔账得算在独眼龙的头上。
人都走了这么久了,查文斌自然是无力回天,别了这里他又让超子匆匆带着他去了墩子家。
查文斌来了就照直了说:“你之前跟那个女人有什么关系?”
这话一说,墩子的婆娘听了脸当时就绿了,超子轻轻呛了一声,查文斌这才意识到自己问的有问题:“我是说,这个女人你之前认识吗?”
墩子在这条104国道上跑了半辈子了,这个女子他是真的不认识。
这边查文斌刚出来,屋子里就开始传出来乒乒乓乓的声音:“到底认不认识?”“哎哟”“你给我老实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