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陈恪正在家中看书,钱昇急匆匆过来,禀报道:“三司那边坚决不肯收我们的银票,要求现银入库,至不济也得是便换券或金银券,总之不认可我们的银票。”说着一脸忧色道:“我们倒是已经备好了现款,可后曰就要拨款给开封府,支付买地的尾款。再两曰,又要支付灾民的补偿款了。一下拿出这么多库银,要是那些商户,十三行铺的拆迁户,不认可我们的银票,麻烦可就大了。”
“之前白雅铭已经跟户部使王尚恭谈好的,一半现银、一半银票,银票按月利半分给息,”陈恪搁下书,皱眉道:“怎么又变卦了?”
“白掌柜替我们去找过了,王侍郎说,这是韩相公的命令,他不得不照办。”
“韩琦……”陈恪眉头蹙起,沉声道:“果然是不肯吃亏的家伙!”汴京钱号在拍卖会上,搅了韩相公的好事,这辈子向来只赚便宜不吃亏的韩琦,自然要给他们颜色看看。
“这回,咱们可不能故技重施了。”钱昇小声道。
“那是自然。”陈恪点点头,同样的法子,用来对付相国寺人人称妙,但要是敢这么应付三司,信不信韩琦能点兵抄了你的库。
不过既然敢做初一,就料到人家会作十五。沉吟片刻后,他吩咐道:“三司的银钱,没什么好商量的,我们只是过手而已,要按期如数交付。”
“那剩下一百五十万贯的库银,怎么堵四百万贯的口子?”
“不用担心。包龙图可不会为难我们。”陈恪笑道:“补偿款的清单要来了么?”
“李掌柜去开封府取了,应该已拿回号里了。”
“你让李掌柜,按照那份清单,给每一户开具一份存折。”其实有些话,陈恪可以早说的,但以他前世的经验看,事到临头才把下一步讲出来,有利于塑造自己的权威。
“存折?”钱昇眨眨眼道:“那是什么?”
“你这个东家怎么当的?”陈恪笑骂道:“自己回柜台问去!”话虽如此,他还是简单的讲了讲。之前不论是便换券、金银券还是交子铺开的存单,都是整存整取。这样固然便于管理,但对储户来说相当麻烦。
这对多了一千年经验的陈恪来说,却不是问题。就像‘先贷后抵’一样,一个‘整存零取’的简单创新,便可解决这个麻烦。就是一层窗户纸,可别人就是想不到,这就是他的优势。
“给每个拆迁户都开个户头,账户里存上他们的补偿款。”陈恪吩咐道:“然后提前一天,打点一下开封府的官差,让他们带着我们的经济去发放款子。我明天会过去一趟,给经济们开动员大会,让他们当成生死攸关的大事去做。”
“一千七百户,每人负责十七户,逐户逐户的把工作做到位。”陈恪缓缓道:“要让储户明白,自己的钱,存在账上,随时都可以支取,而且数额任意、按需支取。要让他们知道,钱在钱号里绝对安全,而且每月都有利息进账。”
“平均每户拆迁款是两千三百万贯,我们给月息八厘,每月就是一万八千四百钱的利息。一年下来,就是二百二十贯,比他们全家辛苦一年的收入如何?”陈恪把玩着一方镇纸,面带的自信微笑道:“而且我们下一步,就要在汴京城各处,开设十余个铺面,方便储户办理业务。只要把道理掰开揉碎讲清楚,是存是取,让他们自己判断吧。”
“月利八厘,还真是够高的。”钱昇有些肉痛道。这样每月的利息支出,就海了去了。
“月利八厘,我们还是赚得很。如果你非要跟典当行比,那我无话可说。”陈恪搁下镇纸,直视着钱昇道:“但我们的追求,是合理的利润,不是暴利。我们要放水养鱼,而不是竭泽而渔。”
“只怕这样一来,满京城的百姓,都要来咱们这儿存钱了。”钱昇苦笑道。
“这不正是我们需要的么,存款多了,我们才有贷款的底气,”陈恪朗声笑道:“别忘了,十三行铺还有将近千万的贷款需求。”胸中的豪情让他站起来,张开手臂道:“更不要说,整个汴京城、整个大宋朝,那些忍受高利贷盘剥的工商业,都在渴盼着我们呢!”
“那咱们可成了典当行的眼中钉了。”钱昇依然苦笑道:“他们可都有很深的背景啊!”
“做事情,哪有不得罪人的?想要不得罪人,只能什么也不干。”陈恪摇头道:“让他们来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放心,最多坚持两年,汴京城的典当行,要么跟着降低利息,要么就关张大吉,到时候,我们的环境就会宽松很多。”
“但愿如此。”钱昇点点头,和陈恪又扯了几句,便告辞离去了。
钱昇走后,陈恪刚想继续看书,曹评又来了,先去给他姑姑请安,然后就一头钻进了陈恪的房里。
陈恪请他坐下,又让人端上水果,剥开个石榴递给曹评道:“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曹评面容白皙英俊,只是平时老和狄咏在一起,才显得没那么出挑。但和狄咏比起来,他才是真正的超级高帅富。他的曾祖父,乃是大宋开国第一军人,太祖、太宗、真宗三朝枢密使曹彬。他的姑姑,是当今大宋曹皇后,他们家善于理财、四代经营,号称汴京第一富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