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飞满意地望了他一眼,古人视砒霜为天下至毒之物,虽然兄弟间有一定的默契,这家伙不明就里之下这么快就下了决定,除了急着为洗脱罪名之外,对他的老爸还是有几分敬爱的。
段飞都很满意了,旁观的父老乡亲们就别提了,有些比较感性的甚至掩面哭了起来,他们纷纷为何海请命,就在此时,何柳氏也朝严捕头一跪,厉声呼道:“大人,奴家嫁入何家已五年许,只生了个女儿,愧对夫君、愧对何家列祖列宗,请大人允准,奴家愿以贱身换公公活转过来!”
“这可不行,你是何家大媳妇,怎能当众和公公嘴对嘴地吸=允?何海有罪嫌在身,乃最好人选,时间不多,快去拿碗水和生盐来!”段飞断然说道。
不等严捕头下令,早有人飞快地跑入何府去了,很快盐水取了回来,何海毫不犹豫地含了一口盐水,在仵作帮助下张开何雄的嘴,俯身吐哺进去……
大家都屏住了呼吸紧盯着何雄的尸体,生怕错过了哪怕一瞬,突听何雄喉头咕咚一声,整个人都动了一下,然后他肚子里咕噜声不绝,旁观者无不悚然,惊呼声连连:“何老爷真的活了!”
只听一声大叫,何海向后仰倒,何雄的尸体同时挺身坐起,只不过一瞬之后又倒了下去。
何柳氏只吓得魂飞魄散,两脚直打摆子,若非有丫鬟扶着,她早软瘫下去。
只短短一瞬,已有两人吓得尿了裤子,尖叫声更是连成一片。
正在这阴风惨惨之刻,段飞一声大喝镇住了大家的魂魄:“不好!我忘记了一句神谕,要解砒霜之毒必需阴阳之气互补,一时忘记,何海算是白死了!”
话音才落,何海便惨叫起来,只见他面色紫胀,口吐血沫,抱着肚子满地乱滚惨叫。
“快快快,再拿两碗盐水来,顺便把老夫人也叫出来,何柳氏,你身为何家女性至亲,要救何雄老爷的命就靠你了!”段飞急忙催促道。
“啊……”何柳氏看到何海惨状正暗暗欢喜,想不到立刻轮到了自己,一惊一乍地只吓得面青唇白,茫然无措地又将目光投向了某处。
段飞道:“怎么?你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下做?这也好,大家把何老爷的尸体送到里面,请一位大嫂看护,在密室之中你去救何老爷,时间不多,一切都要赶紧,一命换一命,何柳氏,何家会替你立功德牌坊的!”
“啊!”何海厉声惨叫一声,四肢一缩一挺,竟然就此瞠目气绝,嘴角鲜血汩汩流出,两眼直勾勾地瞪着何柳氏,似乎在对她说:“贱人,我在黄泉路上等着你呢!”
何柳氏吓得三魂七魄丢了一半,她尖叫道:“不要,我不要死,何海害死公公死有余辜,让婆婆救公公便了,我不要死,我还不想死啊……”
“我呸!刚才还抢着说要救人,现在就改口了,真丢人。”何家斜对门的刘老爷不屑地吐了口痰在地上,他说出了大家的心声,无数鄙夷的目光落在了何柳氏身上。
严捕头目光冷厉地瞪视着她,喝道:“何柳氏,你当真不愿救你家公公?”
何柳氏又怕又急,在这年头对女人限制极严,出嫁的妇人是没有什么人权的,三从四德禁锢了她们的行为和思想,作为一个媳妇替公公去死在大家看来是理所应当的,若是当众拒绝,那绝对是一件天大的丑事,不仅外人要戳脊梁骨,日后也绝不容于丈夫,被休掉都算小事,在偏僻点的地方,直接被宗族人装进猪笼丢到河湖里淹死都人人拍手称快的,何柳氏如何不怕?
“哈哈,替人去死确实难了点儿,何柳氏,我也不逼你,只要你肯做一件事,我便另外找人给何老爷吸毒,如何?”段飞站在何柳氏面前,居高临下地昂然说道。
何柳氏就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忙抬起头来望着他,虽然不敢贸然点头,不过那殷切的目光已将她所想表露无遗。
段飞紧紧盯着她,身体似故意似不经意地挡住了某个方位,他冷笑道:“这件事很简单,只要你把十只手指一只只地放在嘴里含上片刻就行。”
不等大家疑问,段飞已经扬声说道:“大家都知道砒霜会置人于死,不过恐怕没几个人知道要多少砒霜才能毒死一个人,这东西又不能去问人,所以大家投毒的时候总是怕放少了,其实只需一点点砒霜就能毒死十个壮汉,手指上只要沾得一点点砒霜就能毒死一个女人,我相信下毒者在下毒时定然不小心沾了点砒霜在手上,又或指甲缝中,砒霜之毒大家亲眼所见其烈,这东西不是洗洗手就能去除的,何柳氏,既然不是你下的毒,你就当众把你十只手指放嘴里含一含吧?”
第〇〇四章 【奸情大白】
何柳氏下意识地看了双手一眼,神色有些慌乱,江昌大声附和道:“对啊,何柳氏,你有胆就把手指含在嘴里呀!怕什么?反正你又没碰过砒霜!”
大家已经相信不是何海下的毒,此刻见了何柳氏那惊惶的样子,纷纷起疑,严捕头断喝道:“何柳氏,你不敢含手指,莫非毒真是你下的么?”
“不……不是,冤枉啊,毒分明是何海下的,大人,我冤枉啊!”何柳氏回过神来,哭天抢地地向严捕头哭喊起来。
“不是你下的毒你为何不敢含自己的手指?不是你下毒还有谁?不是你,难道是……你?”段飞突然转身,一指几乎点到了背后那个身穿锦衣的宋大官人脸上。
宋螭身材高大相貌堂堂,唯有一双桃花眼和发黑的眼袋比较不相称,他正蹙眉思索,突然给段飞点着鼻子大喝一声,立马给吓得浑身一抖,脸上惊慌一闪而过,他急忙抬手连摆,辩白道:“不是我,我跟何家素无来往,又无仇恨,怎么可能下毒害何老爷?”
“老大说是你就是你!前次你叫人暴打了何海一通,还说无仇恨?我要宰了你这狗杂种!”江昌大骂着扑上去就是一拳,宋螭反应慢了一拍,给一拳打在脸上,眼冒金星的当儿段飞也一个箭步来到他面前,揪着宋螭的衣襟朝两边猛地一撕,只听刷的一声,宋螭锦衣裂开,掉出一堆东西。
宋螭又惊又怒,一把将两人推开,厉声喝道:“你疯了!大爷我这件锦衣你们赔得起吗!”
段飞眼疾手快,从跌了一地的东西里捡出一团粉红色的薄纱,展开一看,竟然是一条女人贴身穿的粉红肚兜!
宋螭本来胀得发紫的脸色顿时变得渗人的惨白,他急忙伸手去抢,江昌早把他拦住,段飞拿着肚兜仔细看了看,然后将小衣拿去呈现给闵县令,大声说道:“闵大人,宋螭身上跌出一件贴身肚兜,上边绣了个婷字,据我所知何柳氏原名柳婷,这肚兜适才我亲眼见到宋螭偷偷取出向何柳氏炫耀了一下,何柳氏,当众偷情的感觉是不是很刺激?你伙同奸夫毒杀公公,按律当活刮剥皮,到时候就更刺激了,你们两个都会爽上三天三夜才一直爽到死的!”
看到那件肚兜何柳氏已经崩溃了,她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段飞的话其实是说给大家听的,她听没听全就无所谓了。
“将嫌犯宋螭拿下!”闵县令还没反应过来,冷眼旁观的严捕头已经明白过来,一声令下,早已守在宋螭背后的石斌和另一个捕快将锁链向宋螭头上一套,宋螭长得高大,其实是个草包,没挣扎两下就被绑得结结实实,摘了锦帽打散了头发,拖进去丢在何柳氏身旁。
“真是世风日下,这对奸夫淫妇都该活剐了……”围观的人纷纷摇头慨叹,或鄙夷地吐口水丢石头,江昌他们欢呼着差点将段飞抬起来,段飞也颇得意地向四面八方拱手不已。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悲呼,何雄的二夫人扑到何海身边,哭喊着叫道:“我的儿啊……”
严捕头上前宽慰道:“夫人请起,这小子装死呢,何海,案情已经大白,你还不快起来!”
何海翻身而起,向四周望了望,有些不敢置信地喃喃道:“姨娘,我没事,我真的没事了么?”(注:在古代,庶出子女只能叫亲娘为姨娘,家里的大夫人才能叫娘。)
大家见他坐起,发出了一声欢呼,此时何柳氏也醒了,看到何海好端端的在那里,明白过来的她气得再次两眼翻白晕过去,何雄的妻妾和回过力气的何海自不会轻易放过她,在她被押回县衙之前已经被打得面目全非。
石斌公务在身押着犯人回衙了,何海经历大变,谢了段飞一句便留在家里照顾家人处理后事了,只有江昌随着段飞回到城隍庙前,倒是拍了一路的马屁:“老大,我真服了你了,读了几天书就这么厉害,考举人那是手到擒来,两年后大试怕也不在话下,小弟今后就跟着老大你了!”
“嘿嘿,科举可没这么简单,不要胡说了。”段飞很清醒地说道。
江昌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哥,你真的能梦见鬼神指点么?”
段飞摇头笑道:“哪有这样的事,我那么说是给何柳氏施压,也是为我说能救活死人做铺垫,大家都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何柳氏作了亏心事,心中本就惊惶害怕,看到何海的惨状,她哪里敢去尝试,马脚自然是越露越大,那宋螭胆大妄为,竟然当众拿出两人私密的信物来挑逗何柳氏,这才是他们奸情败露的重要依据,若非如此我也拿他们没办法。”
江昌佩服地说道:“不管怎么样老大你都很厉害,我看县里头那些官老爷们加起来还比不上老大你一个手指头!”
“又胡说了。”段飞微笑着摇摇头,拿起干净毛笔熬上清水在木桌上继续练字,说道:“这话今后千万莫要再说,我不过是灵机一动而已,闵县令胡子都那么白了,破这等破绽百出的案子还不是轻而易举?我只不过是不想让海子白吃苦头才出面而已!”
“轻而易举?他们真那么厉害的话就不会整天连累阿斌挨板子了……”江昌撇撇嘴,不屑地哼了一声,望着专注的段飞,打了个呵欠,向段飞道个别就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石斌快步走来,远远叫了一声,来到近前,在段飞耳边轻声说道:“老大,闵大人传你去县衙走一遭,你没事给人家写什么状纸啊,还是逆伦告父的大案,此去还不知是福是祸,要不你先躲几天?”
想起那个少妇坚毅的眼神,段飞把笔一摔,站起来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走吧!”
赶到县衙的时候知县闵大人正在大堂审案,告父的钱玉兰跪在一旁,闵大人正在审的却是别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