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从目前已知的条件,站在客观的角度上,珠华其实也不认为是张巧绸干的——因为这不是短暂引开书童,从张推官的书房里偷点药的简单程序就能做成的事,而是涉及到非常周密的计划,每一样都需要可靠的外力人手。
比如说镯子,要动那种手脚,总得有个手艺精湛的老匠人吧;镯子是作为金玉楼的首饰送进来的,不管是金玉楼的原件,还是乘人不注意被调换过的,在金玉楼里都必须有可以里通的人;再说摸准卫侧妃的选择,这就更难了,可能卫侧妃最近正好确实就想要那么一副白玉镯,这镯子正合了她的心意,所以她选了,但卫侧妃既然是一个温柔端庄的人,那她的心意不可能随意挥洒乱说,至少是她的身边人才会知道,也就是说,张巧绸还得在她身边安插上一个钉子——
以珠华对张巧绸的了解,她除非是也被穿了,换了个智商手段起码飞越了三个档以上的内囊,否则真的办不到。
最重要的还有一项:动机。
张巧绸当年害她是嫉妒她的长相,想要她毁容,那她现在害卫侧妃呢?嫉妒她也有孕?还是嫉妒她在王爷面前的脸面?
卫侧妃是上任长史之女,可以想见在王府里一定自有根基,她的娘家,自身位分,资历,无一不强过张巧绸,张巧绸和她结下这个仇,能落得多少好处啊?
所以不管为着哪个都很蠢。
有这种愚蠢心思的人,摆布不出这么周全的事态发展,而有这个智力能在重重护持之下算计掉卫侧妃胎儿的人,很难想象会去和卫侧妃争上宠。
这两者本身就是矛盾的。
“妈妈问我旧事的原因,可是还没找着切实的证据能证明此事是我小姨所为?”
尤妈妈点头:“张夫人所提出的疑问,确有其道理在,她还有着身孕,王妃也不好过于严审她,只怕再让张夫人出了意外。只是,卫侧妃好好的胎滑掉了,伤心不已,院里的嬷嬷天天来哭着求王妃做主,王妃也是无奈,不得不想法找些旁证,看是否能打开局面,或者至少安抚一下卫侧妃。”
珠华懂了,她就是那个旁证——并且是最有力的的苦主本人:张巧绸能给人下一回药,那就可能下第二回,张巧绸在此时暴露出这个前科,对她的杀伤力是巨大的,不管这回卫侧妃出事她到底有没有沾手,她都会因此乱了心神,那么说不定就会暴露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妈妈是需要我去见一见小姨吗?”
尤妈妈含笑道:“大奶奶若肯帮这个忙,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珠华对此没有意见,确定己身没有危险的情况下,去见一见张巧绸又何妨?
她就站起身来,微笑:“愿为王妃效劳。”
平郡王妃颌首:“好——”
“王妃,王妃娘娘!”
丫头尖利的声音忽然在外面的院中响起来,似乎还带着哭腔,同时夹杂着正院里丫头的训斥拦阻声:“鬼叫什么!王妃正在待客,说了叫你等一刻了,你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娘娘,奴婢有要事——唔唔!”先前出声的丫头还待叫喊,但刚出口随即就闷住了,应该是被堵住了嘴。
尤妈妈板着脸走到门边,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转身道:“是张夫人身边的一个丫头,叫歌云的。”
平郡王妃眉头微舒:“罢了,把人叫进来罢,这些丫头平素不敢这么放肆,大约是真有什么事急着要禀报。”
尤妈妈传了话,很快,那个无礼的歌云被扭着手臂推进来了。
“王妃问话,好好回!”
扭送的丫头警告了一句,才把堵在歌云嘴里的帕子拽出来了。
歌云咳了两声,扑在地上,她满面是泪,再出口的音调低了不少,但仍然凄厉:“娘娘,求娘娘快给我们夫人请个大夫,卫侧妃的丫头跑到我们院子外面吵闹不休,夫人受不住气,下面见了红了!”
珠华愕然极了,扭身望向她:这才几天功夫,流了一个,难不成又要流一个?
她心里下意识地冒出句话来——豪门有风险,攀高须谨慎哪。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4章
布置精美的内室里,张巧绸正被丫头扶着往床上躺。
另一个大丫头则把她刚解下的花缎马面裙铺在桌面上,比划了一下位置,扬下巴指使立在一旁一个年岁小些的丫头,指着选定的裙面位置和她道:“就这里,来,快点。”
小丫头怯生生的,犹犹豫豫地握着手里的剪子,一时没有动作。
“啧,又没叫你把手砍下来,磨蹭什么。”
大丫头不耐烦地白她一眼,从她手里抢过剪子,跟着用力拽了她的手,悬到裙子上方,剪尖对着她颤抖的手指一扎——
“啊!”
小丫头短促地惊叫了一声,见到自己的手一下冒出了红艳艳的血珠来,忙把眼闭得紧紧的,不敢看。
大丫头挤着她被戳出来的伤口,让血珠滴在裙子上,滴了大概有五六滴,这时帘子掀起,李妈妈走了进来。
大丫头忙问她:“妈妈,您看看,这够了吗?”
李妈妈走到桌前看了一下,裙子是绿色织金的,血珠滴上去,晕染开来,看不出那种鲜红了,显得要深一些,她满意地点点头:“行了,就这样,再多反不像了。”
“听妈妈的。”大丫头这才放开了小丫头的手。
小丫头抽着凉气,眼泪含在眼眶里直打转。
“没出息。”大丫头斥一句,从桌上的盘子上抓了几块芝麻糖,塞给她,“去吧,今天都不用你伺候了,自己找个地方歇着,闭好嘴,不许乱说话。”
小丫头得了糖,又开心点了,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捧着糖走了。
张巧绸从枕上歪起身来:“妈妈,外面都打发干净了?”
李妈妈应了声,走到床边回话道:“夫人放心,听说夫人见了红,那些放肆的丫头们都吓得跑光了。”
张巧绸冷笑一声,她唇瓣又红又薄,做起这个表情来,显得尤为刻薄:“便宜她们了,依我的意思,索性抓两个起来,打一顿,也给她们点厉害瞧瞧!”
“夫人,算了罢,”李妈妈劝她,“卫侧妃的胎儿是真的没了,也怪不得她如此。能把她的人吓走,得回清静也就罢了,夫人消消气,这会儿实在不适合把事情再往大了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