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2 / 2)

桓容 来自远方 3657 字 21天前

直到室内弥漫血腥,袁瑾踩着鲜血离开,男童狠狠咬了保母的手指,挣扎着爬出屏风,扑到朱夫人的尸体前,呜咽着哭出声音。

太和五年,五月,临淮太守朱胤以谋逆之罪问斩,郡内被牵连职吏散吏达六十余人。行刑之日,法场血流成河,城中百姓各个拍手称快,直言苍天有眼,恶人罪有应得。

同月,寿春城发生内-讧。

袁真率先动手,朱辅在归城途中被杀,全家老少无一幸存。凡同朱氏有瓜葛的官员将兵尽被捉拿盘查,事后被杀者达百余。

朱辅的家宅被付之一炬,宅中人尸骨无存。

袁真行事之狠、下手之快,令朱辅猝不及防,糊里糊涂就去见了阎王。

秦雷携带袁真的亲笔书信返回盱眙。

知晓事情经过,桓容仅是点点头,并没多说什么。待秦雷下去休息,又取出袁瑾派人送来的信件,两相对照,不免叹息一声。

贾秉恰好来送新录的职吏名册,见桓容这个样子,心中猜出几分,行礼之后正身坐下,开解道:“明公,治世有治世之道,乱世有乱世之法。”

桓容看向贾秉,道:“秉之的意思我明白。我并非认为袁真有错,而是觉得之前有欠考虑,未能估量此人性格,今后怕会招来风险。”

“明公大可不必如此。”贾秉正色道。

“何解?”桓容问道。

“袁真掌豫州十余载,可谓一方枭雄。其行事老道狠辣,自然不是寻常人可比。”

桓容点头。

“然其处境尴尬,且命不久矣。”贾秉话锋一转,“今后掌控寿春的不会是他,而是袁瑾。此人志大才疏,心胸狭隘,终究难成大器。一旦袁真身死,寿春即为盘上卒子,明公要用,自可留他些许时日,如不用,随时可以吞下。”

桓容眨眨眼,听贾秉这么一说,忽然觉得自己被坑太多次,的确有几分担心过头,草木皆兵。

“秉之所言甚是,是我想差了。”

“明公不过是身在局中,一时没能看破迷障。”贾秉笑道,“明公手握幽州,实力不可小觑,理当跳出棋盘,成为执棋之人。”

“多谢秉之提点。”桓容诚心道谢。

“不敢。”

贾秉拱手,翻开带来的名册,指着首页的几个人名,道:“这三人颇富才学谋略,在考核之时尤为突出,仆以为明公可当面一见。”

接下来的时间,贾秉逐一点出新录的职吏,重点画出几人,指出每人的优点,并向桓容举荐。

因录用的职吏超过五十人,桓容自然不可能全都见。只能挑出最出众的几个,进行重点“关照”。

“今临淮太守空置,郡治所仍缺职吏五人。盱眙县令亦要重举,明公心中可有人选?”翻过名册最后一页,贾秉开口问道。

“此事不急。”桓容捏了捏眉心,道,“待我见过东城那几家再说。”

“明公要见他们?”

“对。说好选官之后,总不能食言。”

晾了这些时日,聪明人都该明白怎么做。实在不聪明的,他也没办法,只能按照盐渎的旧例,抓人抄家,为幽州的财政添砖加瓦。

以朱胤和周绣的作风,城中的士族豪强肯定都不干净。想要抓小辫子,百分百一抓一个准。

区别在于怎么抓,又要抓那个。

“朱胤有句话说得很对,幽州是侨郡,这里的势力错综复杂,无论是北来的士族还是原有的吴姓,我不可能全都杀尽。”

要是真这么做了,自己八成也离死不远了。

“临淮太守仍推举当地吴姓,至于盱眙县令,我打算举荐孔玙。”

“明公想好了?”贾秉问道。

“想好了。”

经历过朱胤之事,桓容不说脱胎换骨,行事也老练几分。

幽州有其特殊性,顿时间内还要照老规矩来。

朱胤是吴姓,在他之前的几任临淮太守均不例外。桓容刚刚在幽州立足,需要联合部分地头蛇,压制另一部分,一拉一打才能行事稳妥。

盱眙的士族豪强正好用来试水。

他不怕对方得势后反咬。

上有刺使府,下有盱眙县衙,郡治所很快会沦为摆设。

若是聪明人,得了好处自然该识相,老实的缩起手脚。哪天不老实,压根用不着费事,一份上表就能解决。

推举钟琳为盱眙县令,桓容是经过慎重考虑。

如果没有王献之递出的橄榄枝,此事尚需一定波折。但是,他同钟琳和贾秉商量,决定暂时同琅琊王氏合作,作为利益交换,给钟琳等人授官就变得容易。

品评选官走不通,大可以辟佐吏和察孝廉。

有琅琊王氏出面,盱眙又是桓容的封地,想必不会有人故意找茬,不给这个面子。

“要防备的唯有姑孰。”想到桓大司马,桓容又是一阵头疼。

自三月以来,姑孰几乎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桓大司马突然修身养性,不再隔三差五找麻烦,这让桓容很不习惯,

难倒被坑和坑爹都会上瘾?

桓容被自己雷到。

“明公不方便派人探查,何妨借琅琊王氏之手?”贾秉提议道。

琅琊王氏有意重回朝堂,有人会尽力打压,也有人愿意拉拢。只要保密工作做到位,不被发现桓容和王献之上了一艘船,建康京口都可顺利埋入钉子。

以王献之兄弟的才名,桓温和郗愔必定相当欢迎。至于太原王氏怎么想,那就不该是桓容应该担心。

“此计甚好!”桓容拊掌笑道。

两人商议一番,桓容亲自去见王献之,以示诚意。

贾秉带着名册离开,走到廊下时,见有一只苍鹰立在枝头,奇怪的是身边还有一只枭,不由得多看两眼。

遇上钟琳迎面走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当即笑道:“秉之没见过,这只鹰是明公养的。”

“那只枭?”

“这个不好说。”

“怎么不好说?”

“说来话长。”

“无妨长话短说。”

“没法短啊。”钟琳叹息一声,道,“这事需从北伐时说起……”

钱实从廊下经过,听到两人的对话,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自今日起,见面要绕路的名单之上,贾秉赫然同荀宥钟琳并列。

不是他对谋士有意见,实在是听他们说话太折磨人,无比的心累。

与此同时,北方大地战火重燃。

秦璟回到彭城之后,知晓慕容德屯兵陈留,时刻威胁荆州,当即点兵两千,同秦玓合兵发起猛攻。

镇守荆州的秦玚接到消息,将守城之事交给豫州增援的秦玦,点兵一千八百同赴陈留,打算彻底将慕容德的军队赶回老家。

三方来攻,慕容德又是-毒-伤刚愈,精力不济,稳妥起见,下令关闭城门,据城死守,并向邺城请求援兵。

不承想,可足浑氏又和慕容评起了争执,压住慕容暐,硬是不许他在调兵令上盖印。加上慕容评截获从北来的书信,疑心慕容德同慕容垂有勾-连,同样不敢掉以轻心,援兵竟是迟迟不到。

待送信人返还,得知邺城内的种种,慕容德气得咬碎大牙。

敢情他在这里拼死拼活,带伤同秦氏周旋,邺城却是半点不紧张,更一个劲的给他拖后腿!

“不怪吴王心冷!”

好不容易等来邺城旨意,派遣的援兵却只有五百。

慕容德冷笑连连,当场将圣旨丢到一边,大声道:“奸臣当道,妖-妇-祸-国!我今决意向北,同吴王合兵,据地自立。尔等如愿追随于我,我保尔等富贵!如若不愿,我亦不勉强,大可自行离去,我绝不阻拦!”

众人毫不犹豫,齐声道:“我等愿追随殿下!”

“好!”

慕容德-抽--出宝剑,命人将传旨的官员拉下去祭旗。当日点兵拔营,从陆路向北驰去。

城外的秦氏仆兵不知端地,以为鲜卑出城进攻,哪想对方压根不与己方接战,出城后一路向北飞奔,除了断后的五百人,余下连头也不回。

“阿弟,你看这个!”

追击过程中,秦玓遇上断后的鲜卑骑兵,抓获带队的幢主。该人竟是不做抵抗,取出身上的书信,言明要交给主帅。

展开秦玓抛来的竹简,秦璟从头至尾扫过一遍,神情很是莫名。

“怎么回事?”秦玚凑过来,看到信中内容,表情和秦璟如出一辙。

慕容德跑了?

并且不是单纯的跑路,而是打算反了慕容鲜卑?

“会不会是计?”秦玓策马过来,显然也是想不明白。

慕容德号称一万大军,战都不战就这么跑了?

实在说不过去。

“是与不是都无妨。”秦璟合上逐渐,手指抵在唇边,打出一声呼哨。

悠长的哨音之后,一只金雕俯冲而下,抓起他手中的竹简。

振翅飞走之前,金雕不忘向前蹭了蹭秦璟的脸颊,发出一声满意的鸣叫。

如果桓容在场,肯定会发出一声感叹,长-枪-骏-马,黑甲金雕,当得是盖世英雄。

换成秦玚和秦玓,却是互看一眼,心有戚戚焉。

这世道,人且不算,连鸟都要看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