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嘴角轻轻扬起,向前走了几步,缇娜站在他身旁,先扮了个鬼脸,然后轻声说道:“怎么样,好看吗。”
潘朗没想到她直接问出来,眼中蕴满笑意,轻轻点了点头。
此刻夕阳已经渐渐沉落,月亮逐渐升上天空,整个部落里到处闪着星星点点的火把用来照亮。缇娜这才深刻意识到原始社会和现代社会的差别和不便利,部落里没有电,就意味着所有与电相关的东西都不能使用,譬如电脑电话电视等等,当然部落也没有,没有这些的确是很不习惯,但是她看着周遭的美景,月亮挂在天空,倒映在那湾碧蓝的湖里,金黄色的倒影随着微风荡漾,赫扎布人一片欢声笑语,倒也渐渐地习惯了。
那个女孩子也举着火把走到他们身边,将他们引领到一处无人的湖边空地,然后向着老向导轻声说了几句,老向导连连点头,并双手拱起连连道谢。
缇娜等人看向他,他笑着说道:“她帮我们去拿食物,马上就回来。”
少顷那个女孩子端来一个大大的木盘,里面放着一大壶酒,一大盆香气扑鼻的烤肉和一些糯米团子,缇娜等人辛苦一天,都不禁食指大动,女孩子将盆里的烤肉一一分给众人,缇娜吃了一口,只觉得无比鲜嫩,唇齿留香,那肉劲道无比,肉香浓郁,竟然是以前没吃过的味道。
她禁不住抬头问道:“这是什么肉,好香啊。”
老向导吃得满嘴油渍,头也不抬,轻声回答道:“这是新鲜刚烤出来的鹿肉,我这鼻子一闻就知道是刚生出来不久的小鹿,肉嫩着呢。现在鹿可不好打,想找着小鹿就更难了,还是赫扎布的猎手有本事,这也能猎回来。”
缇娜本来正吃得津津有味,听到老向导说是鹿肉,喉头一紧,等听到老向导说是刚出生没多久的小鹿,脑海中仿佛出现那小鹿楚楚可怜善良明亮的眼睛,竟然无论如何也再吃不下去,当下将那鹿肉悄悄放在一旁,只吃点手中的糯米团子。
众人饿了一天,都吃得津津有味,虽然听到老向导说是鹿肉,心里稍稍不忍,仍然舍不得放下,只有潘朗注意到歆恬的表情,而且他听到是小鹿肉,也没了继续吃下去的欲望,也是悄悄地将鹿肉放在一旁。
那个女孩子看到一行人吃的高兴,轻声地说了几句,老向导的神情又十分振奋,高兴地和那个女孩子比划了几下,然后向着歆恬等人兴奋地说道:“你们真有运气,本来他们抓了一只矫健的驯鹿,想要过几天开始猎鹿比赛,可是大祭司刚才宣布,明天白天就开始这个比赛。”
缇娜一听到那个名字,猎鹿比赛脑海中出现一堆凶悍的弓箭手,手持利箭瞄准一只可怜的驯鹿的场景,已经不由得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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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还不知道怎样才能接近老向导口中的大祭司,既然他不断地提到他,想必他就是这个部落真正的主宰吧,她沉默地吃着糯米团子,食不知味,暗自思考着怎样才能接近大祭司,向他说明合作原生态村落的事情。
她正在想着,却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骚乱,一阵快速的马蹄声,最前面的马后拖着一个人,不知道他从哪里被拖了多久拖回来,整个人趴在地上,奄奄一息,身子背过去,看不到脸孔。
一行人都是一惊,站起身子向那里张望,老向导却一把拉住他们,说道:“不要过去,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一个同事轻声问道:“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能把人绑在马后面拖回来,死了怎么办?”
老向导眼睛上袭上一层冷意,轻声说道:“死了就死了,这里是赫扎布部落,你以为需要按照外面的法律吗,这里大祭司的话就是法律。”
缇娜眼中有些焦急,轻声问道:“那他到底犯了什么错误呢,要惹到这样的祸事。”
老向导摇摇头。
几个人都看向那个赫扎布的姑娘,却看见她眼中充满了担心,显然是熟悉那个人,或者至少她是不希望那个人出事的。
老向导向着那个姑娘轻声地问了几句,姑娘犹豫了一下,看着周围没有部落的人,想想才轻声回答,老向导边听边惋惜地摇头,良久才转向一行人,说道:“他触犯了部落的规矩,赫扎布规定任何赫扎布人没有经过大祭司的允许,不能离开赫扎布部落一步,也不允许和外界的人交流,更不允许和部落外的人通婚。”
缇娜等点点头,老向导点点头继续说道:“那个赫扎布的小伙子在打猎时遇到了附近山民的女儿,两个人一见倾心,常常溜出去幽会,被大祭司发现了,刚刚将他从外面抓回来,他触犯了大祭司的禁令,不知道大祭司会怎么惩罚他。”
缇娜皱皱眉头,突然间想到眼前这个姑娘也是会说几句汉语的,如果她没有接触过外面的人,又是怎么学会的呢。她正想要询问,却看见那姑娘眼神中的忧虑,似乎请求她不要将自己会说汉话的事情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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缇娜眼睛一动,只能将疑问轻轻地压了回去。
他们正在不停地向那里张望着,已经从远处走过来几个赫扎布的弓箭手,站在他们的身旁,向着那个女孩子问了几句,便做了个请的手势,让几个人缓缓站起,向着部落深处的木楼走去,显然是要将他们隔开,不让他们看到那个被绑回来的青年的情况。
那名同事边向前走,边不断回头张望,却被一个弓箭手抬起弓箭比了比,悻悻地转过头去。
缇娜被独自送上一幢木楼,被褥已经铺好,只是她却迟迟无法入睡,月光从窗外投射进来,在地面上照射出一片雪白色的光芒。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因为是陌生的地方,因为一个人独自在一幢木楼有点不安全感,因为想起赫扎布部落里的事情,想起建立原生态村落的事情,竟然满腹心事,虽然疲累无比,却难以入睡。
她从听着外面的人声鼎沸到载歌载舞,到人声稀少,到鸦雀无声万籁俱寂,终于不知道何时轻轻进入了梦乡。却突然听到一阵清冷悠远的乐音,顺着夜风从窗外轻轻潜进来,脑海中似乎出现了月光下一片无垠悲凉的沙漠,一匹孤狼兀自狂奔,直到奔跑得没有力气对着月亮轻声嗥叫。又像孤高的山峰上,一只孤鹰展翅掠过,千里天涯,只影相随。
她的胸中也涌上层层悲意,似乎不胜这悲凉的乐音,这首乐曲她曾经听过,虽然只有一次,但是却毕生难忘。
她心念一动,再也无法睡在床上,披衣而起,推开木楼的门轻轻地走了出去。
227 园长的故人
清亮的月光映照着一幢幢高高矗立的木楼,一泓清湖倒映着一湾雪白的月亮,整个赫扎布部落都陷在一片沉默静谧之中,只有那不胜哀伤的曲调盘桓在整个赫扎布的上空,而缇娜失神地沿着笛曲传来的方向走去。
她绕过一幢幢安静的木楼,逐渐地走到密林之旁,站在密林之外,看到里面一处空地上一团熊熊的火光,有一个苍老的身影坐在火堆旁吹奏着骨笛。是的,就是骨笛,虽然还有一段距离,缇娜不可能看清楚那笛子的模样,但是那深入骨髓的颤音,融进血液里的低沉的乐音,是绝对不会认错,只要听过一次,毕生难忘。
她呆呆地站在树林外,听着那名老者吹奏,不知魂魄所在,脑海中飞闪过无数的一幕幕片段,似乎短短一刻已经重活一生,情绪随着往事不断剧烈变化,悲喜交加。
直到一曲终了,她呆呆地站在那里,无法移动分毫。
树林中的老者似乎早就知道有人躲在外面偷听,背对着缇娜,沉声命令道:“进来。”
缇娜怔了怔,轻轻走了进去。一抬腿的瞬间,脑海中才突然想到事情的诡异之处,如果说赫扎布部落不允许和外族交流,为什么这个老者的汉话说的那么字正腔圆。
她轻轻走进去,在后面礼貌地说道:“老人家,您好,我不是故意要打扰你。”
那个老者摆了摆手,慢慢地转过身来,红红的火光映照出一张威严沧桑的面容,明亮刚强的眼睛,挺直的鼻梁显示出傲慢执拗的个性。他的穿戴是典型的赫扎布居民的装扮,只是身上披着一件绣着金鹰的孔雀毛斗篷,显示出和其他赫扎布人不同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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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锐利的老眼在缇娜的脸上扫了一下,出声问道:“今天从外面进来的游客?”
缇娜微微一怔,随即点点头表明自己的身份。
老者的脸色更加严厉,继续说道:“既然知道自己是游客,没有经过主人的允许,又何必到处乱闯。而且现在夜深人静,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你不怕遇到危险吗。”
缇娜又是一怔,这才想起自己刚才听乐曲听到出神,竟然鬼迷心窍忘记危险循着音乐声而来,她脸上充满抱歉,轻声说道:“您说的对,我是不应该随意乱走,只是这安魂曲太动人心魄了,我竟然顺着音乐不知不觉走到这里,我立刻就回去。”
老者的眼睛已经豁然睁大,里面一丝激动一抹严厉,猛地向前一步揪住她的袖子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吹奏的是安魂曲,这曲子部落里的人知道,你是外来的游客你怎么会知道。”
他的眼神突然有点激动,力气又很大,缇娜微微一惊,费力地抽回袖子,轻声说道:“是我听一个老前辈吹奏过,她也是赫扎布的族人,从大山外面来赫扎布的路还是她给我指引的。”
老者的胸口拼命地起伏着,良久压抑住胸中激动,平静问道:“是从我们部落走到大山外面去的人吗,这几十年来走出去的人可不多啊,屈指可数,你说的是谁。”
缇娜看他如此激动,想到爱心幼儿园园长吹奏骨笛时,眼中有一种历经流年的怅惘,心头微动,轻声说道:“是一位五六十岁的老奶奶,她年轻时从赫扎布出去,再没有回来过,她手中有一支岁月古老的骨笛,那上面刻着赫扎布的文字‘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