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你们将以户为单位,各自领一块桑田。从种桑、养蚕到收茧、缫丝,都由你们个户完成。第一次的蚕种和农具,由我们统一分配,之后的则由你们自己负责。我们将根据你们最终缫出的生丝付给工钱。生丝也不是统一定价,而是根据质量分成一等价、二等价、三等价,按等计量付酬。细、圆、匀、坚、白、净、柔、韧,穿8枚铜钱而不断者,为一等丝;稍次之,穿6枚铜钱而不断者为二等丝;再次之的,穿4枚铜钱而不断者为三等丝。请大家记住,一等丝和二等丝是我们的目标。考虑到大家技艺还未熟练,第一季若大家产出三等丝,我们亦付以工钱,但自第二季开始,我们便只收一等和二等丝。至于工钱,请大家放心,刨去一些公摊的支出,我们会按市給价,只要你们吃得了苦耐得了劳,你们拿到的将比原来的田庄至少多一倍的价钱。”
巧娘此话一出,车间内女工立刻嗡嗡一片。有个胆子大的妇人举起手来:“巧娘,只要我们做的好,做的多,真的有那么多钱吗?”
“那是自然,大家都知道天下的生丝,辑里丝最贵。辑里丝凭什么最贵,一是有好水,二是种好桑,三是好蚕种,四是辑里村人缫丝技术领先天下。好水我们有了,怎么种桑,吕平已将“匀二叶”的技术教给了你们的丈夫或父亲,最好的蚕种我已带来了,最好的缫丝车东家已经配给你们了,剩下的就是看各位肯不肯努力。辑里村人从小就看缫丝,学缫丝,一代传给一代,才有了这高超的技术。你们虽然才刚开始学,但只要努力,我觉得不是不可以像辑里村人那样,缫的一手好丝。有好丝,自然可以得到好的报酬。”巧娘眼神定定,大声回答。
“可我学了这么多天,还是觉得好难。”一个少女怯怯的说。
“大家放心,我和吕平都会悉心教导大家,一直教到大家会为止。东家小姐,也和我说,若到忙时,东家也会请厨娘、帮佣为大家统一做饭、料理家务。而你们只要专心的全力以赴即可。你们已拥有最好的环境和助力,还担忧什么。”巧娘话落,车间内安静了些,但从众人脸上,巧娘还是看见了几丝不自信。
“你们知道,你们练就的手艺谁也拿不走。东家小姐曾说过一句话,要从贫致富,就要忍人不能忍,能人不能能,”巧娘环视大家,振声问道,“你们眼下有个很好的机会,难道不想用你们的双手,去赚更多的钱,过上更好的日子吗?”
众人沉默了。片刻后,有人喊道“想!”。接着有更多的人同时喊道“想!”。车间内的空气如锅中之水沸腾起来。
“好,那你们从此刻起,全心全意,全力以赴,为自己为家人而努力不止!”
“好!”众人齐齐答道。巧娘的脸上浮现满意的笑容。
忍人不能忍,能人不能能,唯有此,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不是吗?
………
汪宅里,汪岐兰正在书房看一幅画,这是她新购得的,李禅《玉兰牡丹图》。扬州诸位画家中,汪岐兰对李禅最为熟知。因李禅为先帝时举人,因画技出色召为内廷供奉,宫廷工笔画造诣了得,贺兰明珠的寝宫内,也挂有他的画作。后来他离职出仕,元盛三年任了山东滕县知县,若干年后又罢官回了乡。当年的贺兰明珠无从知晓原因,现在的汪岐兰却从坊间明了,当年李禅不愿受“正统派”画风束缚而遭忌离了职,知县期间颇得民心,却因得罪上司罢了官,现居扬州,卖画为生。此前她从汪父的收藏中见到了李禅的画,不禁有故人相见之感。昨日经过绘心斋时,又恰巧发现了李禅的画,便买了下来。
早年看李禅画风工细严谨,颇有法度。眼下再看其粗笔写意,挥洒泼辣,气势充沛,尽得扬州画派“偏师”、不羁之风。画如其人,心随境转,可见其人几经寒暑,如同度了涅槃,汪岐兰不禁有些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