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瑜当天下午撸猫的时候眼皮子直跳, 果然, 不到一个时辰小桂子就进来报告了胤祚的“丰功伟绩”。偏偏这小子玩累了, 是睡着被苏嬷嬷抱回来的, 等到第二天绣瑜想教训他的时候, 他早就眨巴着眼睛, 把昨天的事情忘得差不多了。
绣瑜不由头疼, 胤祚还太小,又早已对康熙的宠爱习以为常,根本不懂什么叫怀璧其罪、收敛锋芒。她只能把小六拘在永和宫里, 轻易不放出去玩,减少出事的概率。又一遍一遍地筛过了他身边的人,把嬷嬷们上三代下三代的堂亲表戚全部都查清楚了, 登记在册子里, 又时不时地厚加赏赐。
好在嬷嬷们也知道,只要熬到六阿哥成年开府, 以康熙对六阿哥的宠爱, 少说也是个亲王。她们那时候再出去, 就是老封君一样的人物了。所以嬷嬷们无不尽心当差, 还互相监督, 把胤祚身边围得滴水不漏。绣瑜这才放心少许。
皇上背着六阿哥滑冰的消息不到一个时辰就传遍了紫禁城。宫里有了皇贵妃之后,请安的规矩又恢复起来了, 绣瑜最近到承乾宫,往往是茶还没喝两口, 就听了一肚子的酸话。
惠妃心存大志, 本来想着大阿哥年长,能凭着冰嬉在康熙面前博个好彩头,结果竟然被一个路都还走不稳的小六抢了风头,自然心有不甘,说话的语气是最冲的。
宜妃的五阿哥跟胤祚只差着两个月,若是皇上只带着满了四岁的阿哥们去滑冰也就罢了,可偏多了一个六阿哥,单单漏了她的儿子,宜妃岂能甘心?
就连荣妃脸上神色也淡淡的,她一向与世无争,可是涉及儿子却不得不争。三阿哥年龄尴尬,刚好跟在太子爷后头,又没在康熙跟前长大。论成熟能干不如前头两个哥哥,论天真可爱又不如老五老六,她再不立起来,这宫里真是连他们娘儿俩站的地方也没有了。
绣瑜得了好处自然不肯张扬,姿态做得低低的,三妃一时片刻也不能拿她怎样。趁着康熙宿在永和宫,绣瑜又半开玩笑似的跟他抱怨:“不是臣妾不识好歹,可是大阿哥、三阿哥都大了,前头还有小四也是臣妾生的,后头还有更小的老七、老八,您做阿玛的一碗水端不平,一来叫阿哥们寒心,二来小六日后也不好和兄弟们相处。”
康熙心里一动,嘴上却不肯承认:“孩子们都还小,再说了五个手指头还有长短呢,哪里就那样严重了?”
“但愿是臣妾多心了,但是这种事还是防微杜渐,早做打算的好。”
康熙这才不说话了。没两天他就带着大阿哥和太子去了上饲院骑马,又赏了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练字的法帖,又陆续去了阿哥所和钟粹宫探望七阿哥、八阿哥。如此雨露均沾,后宫众妃只道皇上对阿哥们都好,个个卯足了劲儿要生儿子,沸腾的物议才渐渐平息下去。
这些举动瞒过了宫里大多数的眼睛,可前面说过,胤禛是个敏感多心的孩子。他虚岁才四岁,周围的宫女嬷嬷们只当他还小,偶尔说悄悄话也不避着他。
那天他午睡刚醒,迷迷糊糊的就听到帐子外边,谨儿跟谢嬷嬷聊天。
谨儿说:“六阿哥在皇上面前这样得脸,都是一个额娘生的,她怎么就不记得跟皇上也提提四阿哥。”
全紫禁城的人都知道谨儿是皇贵妃的心腹,特特派来伺候四阿哥的,谢嬷嬷哪敢在她跟前说生母养母的话,只能顺着她的话陪笑道:“毕竟六阿哥打小养在德妃跟前儿,她偏疼小儿子也是有的。”
胤禛抱着被子一动不动,他打小就知道宫里的妃子是不能养育自己的孩子的。他的兄弟们,要不就是养在宫外,要不就是有自己的养母,可是惠额娘、荣额娘她们还是一样地疼自己的儿子。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的额娘当然也一样。每次去永和宫德额娘都会抱着他亲香好一阵,一样会给他做衣裳、制点心,好像跟其他额娘对儿子的态度没有分别。
可是今天他才发觉德额娘的不同之处,就是她还有一个儿子。在宫里,四岁大的孩子已经明白圣宠意味着什么了,胤禛窝在被子里,眼角渐渐渗出一颗泪珠。自己不如小六得皇阿玛宠爱,又一直在承乾宫长大,难怪德额娘更喜欢小六。
偏偏今儿是腊月三十,按规矩他该去永和宫给德妃请安。胤禛就搂着皇贵妃的脖子不撒手,闷闷地说:“额娘,儿子……头晕,不想走动。”
换了平日皇贵妃肯定就顺水推舟地让他留下了,可是今天康熙也在永和宫,她不敢随意推脱,也盼着胤禛多在康熙面前出现,只能劝道:“四阿哥听话,就一个时辰的功夫,很快就回来额娘叫谢嬷嬷和谨儿陪着你去。”
胤禛只能闷闷地靠在嬷嬷怀里,往永和宫过来。进了正殿门外的抄手游廊,嬷嬷们刚把他放
下,迎面就见六阿哥怀里抱着只肥猫,踉踉跄跄地小跑着,身后一群嬷嬷跟着他喊:“小主子,快放下,使不得啊。”
“四哥!”胤祚见了他终于停住了脚步,现在他还不能喊哥哥,但是“四哥”这个词已经喊得又干脆又清晰了。
胤禛正怄气呢,见了他也没有什么好脸色,直接训斥道:“男不养猫,女不养狗。你一个阿哥,抱着只猫成个什么体统?”
跟着胤祚的苏嬷嬷心里一紧,生怕他们兄弟俩吵架闹矛盾。谢嬷嬷也觉得胤禛的语气不妥,唯恐皇上知道了,落下个四阿哥不友爱兄弟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