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下辖十四个清吏司, 按省设置, 分掌民赋及盐课、钞关等, 同时掌管八旗禀赋、军士粮饷。这是湖广省清吏司的郎中……”
马齐僵着一张脸, 语气波澜不兴地给胤禛介绍户部各司官员, 仿佛他一向如此尽职尽责, 而不是因为偷懒刚刚才被六阿哥一状告到御前似的。
单单瞧这脸皮, 难怪人家做到了一部尚书、正二品大员。不过比皇阿玛还是差了点。
康熙跟马齐极熟,又护短。胤禛被叫到清溪书屋的时候,背后议论人被撞破的皇帝不仅没有丝毫羞愧, 反而指着马齐哈哈大笑,当着两个儿子的面,把马齐刚出仕时做侍讲学士, 靠在乾清宫的柱子上睡着了等一系列蠢事抖了个一干二净。
康熙笑骂:“你是康熙八年做工部员外郎入的仕, 二十四年了,可不是老货吗?”
面对一个铁了心要护崽子的皇帝, 你能说什么呢?马齐脸上笑嘻嘻, 心里mmp地给胤禛道了歉。
虽然背后说人坏话被撞破窘迫万分, 但没有皇子给奴才道歉的道理, 胤祚只好强装无事, 一本正经地端着手,尬吹了一波马齐的功绩, 忠君爱民、勤政朴素的高帽子不要钱似的往他头上扣。
胤禛也赶紧表示马齐大人忙于政务,一时疏忽也是有的, 以后还要向马齐多多学习。
最后双方达成默契共识, 表面上把此事揭过不提。
马齐回去也大感庆幸,他起先不重视胤禛,除了觉得“年轻人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之外,更多是因为没能揣测圣意。康熙叫阿哥们入部学习,大阿哥去了兵部,三阿哥在礼部,四阿哥在户部,五阿哥在刑部,六阿哥在工部。貌似公平合理,个个都重视。
可是大清从来没有亲王入六部的先例啊!六部属于全国性机构,总管天下政务,事物纷繁复杂,非精明强干的能吏不能胜任。而之前的皇家亲王们,文化水平都达不到要求,所以多是领着一些皇帝亲近的机构,比如裕亲王现领着内务府、简亲王领着宗人府。表示的是皇帝的亲近,而非本人的能力。
马齐起先以为四阿哥在户部也呆不长,便随便拿些账本糊弄他。可如今看皇帝这个样子,竟然是有几分认真的。他顿时在心里盘算开了。有个阿哥在部里,既可以得到政治资源的倾斜,有什么为难的事也可以直接上达天听,有百利而无一弊啊!
他登时对胤禛换了副笑脸,大手一挥召集了户部各司的头头脑脑,给胤禛一一介绍。又亲自带着他熟悉政务,处理各种往来文书,分析各种旧例,洞察部内各种人际关系。
这番姿态做下来,效果简直好得过了头,当然也瞒不过宫里主子们的眼睛,尤其是永和宫。马齐发现皇帝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透着满意,态度简直有几分过度亲昵了。
有一日御门听政前天上突然飘起小雨,从太和门到太和殿这点子距离,梁九功还特意使个小太监过来,给马齐送了把伞。
在皇宫里打伞?梁九功当然是不可能自作主张的,那这就是皇上的意思了?马齐看着头顶上的朱红油纸伞,心里感激涕零,又诧异万分——这皇帝的好感度也太容易刷了吧?还是四阿哥或者德妃真的受宠到这种地步,自己随随便便就捡到宝了?
直到八月十五命妇进宫朝贺,皇太后拉着他年仅十一岁的长女汀兰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德妃笑盈盈地跟在旁边凑趣,末了赏了好些珠玉首饰。
马齐这才恍然大悟,同时不由心里一紧。他福晋纽祜禄氏坐在灯下,看着那些上用的倭缎、云缎在烛光的照耀下散发着流光溢彩的光芒,却是垂泪不止:“汀兰这孩子是个好的,可惜就是没托生在我肚子里。”
明年大选,德妃膝下适龄的皇子就是四阿哥、六阿哥,要说前程,当然是居长的四阿哥为佳;可要说位份,哪个做父母的不盼着自己的女儿堂堂正正进门做嫡福晋?
可马齐的长女汀兰虽然自幼养在福晋膝下,生得俏丽动人,性子大方随和,可其偏偏生母舒舒觉罗氏出身寒微,直到生产去世的时候马齐才匆匆给了她一个庶福晋的位份。
满人入关日久,越来越重视汉人那套嫡庶尊卑的说法。本来以马齐的官职圣宠,家里的长女配个不得宠的皇子也不是不行——君不见,五阿哥的嫡福晋他他拉氏,父亲才是个五品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