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则社稷动,重则江山崩,又有大批教众,一呼百应,连地方官员都辖制不得。这等模样,没仙也能造出个仙来,有一就有二,到时大仙遍地,小民就有得罪受”。
张小九听得,瞧了眼那杜官人,只听他道:“我看你有仁心,家业也大,何不搏上一搏,我们杜家虽没江西张家势大,却是怜悯世人的。张掌柜,你看怎样?”
张小九笑了笑,说道:“兹事重大,我股份不多,需得说服干姊才行”,那杜官人见话已递到,便说再留三日,等掌柜东家定夺。
嫣娘见小九面色发白,忙问那大仙贪嘴,是不是穿帮了。小九叹道:“这哪是寻仙,分明是招揽势力,要谋大逆”,见嫣娘花容失色,将那暗话一说,又安慰道:“咱们连他背后主人是谁都不知,怎会贸然答应,等想个法子,打发他去便是了”。
嫣娘道:“就怕他有后招,倒打一耙”,小九道:“他在花月楼也不知招揽多少人物,若都应了,就咱家不应,怕会封口。这事竟是难办”。
嫣娘道:“我只懂经商开店,这势力角逐倒是不通。没料到这楼做大,竟惹上强梁豪杰,只得寻舜娘几人说道,才能有个万全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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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起晚了,觉得早上7点万一有急事,第二天很难早起,还是改到中午12点,以后不再拖延,请看官大人们原谅。
☆、第84章 黄皮与黑喵
话说小九去寻秀剑, 等舜娘嫣娘入了账房, 又让桂姐门口守着, 便把那杜官人的暗话吐出。
嫣娘皱眉道:“若是明抢讹银,也倒罢了,偏是这等好汉招惹不起。记得二帝时期, 有那四大寇首,甚么山东宋江, 江南方腊的, 不但没黄袍加身,还破了几座城池,倒害得百姓不浅”。
“听得每每都有探子混在酒楼,等逆匪攻城,就地杀了掌柜打杂, 将那酒楼当个盘踞之地。又怕官军发觉,等要回山寨时, 一把火儿全都烧光, 那藏在地窖的人好容易盼好汉走了, 却被火逼住,生生闷死在内,等街坊来看,全化作焦土”。
“别的不说,这等人怕人寻仇,每每拔草不留根,咱们若不应了他, 怕是要惹血光哩。我心不愿,又怕害了整个楼,不晓得怎样是好”。
“话也不是这等说”,舜娘道:“草莽里也有仁德君子,只是陷在泥地,等官家招安。咱们若真被困住,倒能向他求助”。
“我看未必”,秀剑道:“再修文德,到了那龙潭虎穴,谁能两手干净。那山寨里当家的也不是甚么良善之辈,楼里多是妇孺,说不得就被抢去侮辱。还是撕掳个干净的好”。
舜娘听得,说道:“应或不应,都没个好下稍。这杜官人作大声势,若是将来暴露,总会牵扯咱家。就算咱们扣住他,也有同伙来抢,看来这出棋竟是死局,除非整个山寨都暴死了,才能解脱哩”。
小九见三人商议不定,也是头疼,最后只定下求童剑客护着。见那白花花的银要送出,众人割肉般痛,最后还是小九说尽好话,又来个包月,才谈妥一月一万银。
聂意娘见了,问道:“怎不去报官,虽说不求赏银,也能将自家摘出去”,小九苦笑道:“冯府尊走后,方县尊上位。虽说他不张口要银,那些师爷却不放过咱家。若报次官,等审过这月,也是要送三万银,还是请童剑客划算”。
聂意娘大惊,问道:“怎得这么贵,听得前次东家与你被抓,也只送了千两”,小九道:“先前是小事,这次是谋逆,小甲打听得蒋秀才散尽家财,送了四万两,才抹平‘反诗’之事,咱家送个三万,还算打了人情折扣的”。
聂惠娘插嘴道:“难怪那些师爷,各个都是肥脸大肚,倒是方府尊清清秀秀,听得会写会画,十分雅趣哩”。
小九冷笑道:“他自然清闲,等那银奉上,还不是要抽一大股。这人虽说讲理,却是个投机的,银狐那次就能瞧出,若咱去了半份家业,他许能护住,若是上头有人许他升迁,定将咱家供个干净。”
“若是官军杀了咱们,砍下头来,硬说是逆匪,有谁去细看呢?说不得哪个扶军就算作军功,咱们竟成他垫脚石了。算来算去,还是别惹上官非的好”。
聂意娘道:“记得看水浒时,那些强人都兵临城下,州县官都不敢拦的,若是咱们惹怒他,一径儿破了清波门,该怎得好”,小九安慰道:“这里是行都临安,他们不敢攻城,就怕咱也被算作反贼,被人谋财害命”。
先不说众人心内惶惶,那张小九见三日已到,便去寻杜官人,说是干姊女娘家,经不起事,楼里也病弱一群,没个能修仙的。只有这纹银五千,算是助杜官人一把,以后贵府有事,王家酒楼也只开着大门。
那人先是笑着,听到纹银五千,便睨着小九道:“听得王东家狐仙转世,一日赚十万,我才来寻觅芳踪。又出个黄皮子,我前日也见了。可今日仙也没寻得,黄皮子也不实诚,只用这五千打发人,是小瞧我了么”。
小九叫屈道:“杜官人,你祖上还三入长安呢,这助人也不是一次就助完的。我家也只是御宝撑着,内里早被北县的吴家捣腾空了。那黄大仙若能幻化金银,我家早改开钱庄了,烟熏火燎地受苦作甚”。
又道:“那大仙也是寻仙缘之人,硬生生抱走也没个好儿。东家也是九死一生,才保住这楼。我晓得你家要发展教众,才说干口拨出这银,以后你们多扬扬王家的名儿,我家赚得银来贴补几分,可不好么。这杀鸡取卵的事儿,怎能做得呢”。
那人笑道:“张掌柜,你倒是伶俐。只是我家主人定要求个准话,你这样推脱,叫我如何回复”。
小九道:“我晓得这事隐秘,你家名号我也不问。只是这楼里算账采买还成,若是提枪拔刀,哪个能行?甚样人作甚样事,只求功德圆满时,带挈我家一把哩”。
那人听得,又定了下月再来,才拿着银票走了。嫣娘见小九默默语言,忙问怎得,小九叹道:“冯解元有大恩,应当拿股;楼里人人卖命,也有股份,咱们青天白日做生意,竟闯来强人,张口一月五千银,这该咋办”。
嫣娘道:“这事太急,不好安排,才让他拿了银。我看这强人月月吸血,竟要吸干咱家不成,倒要寻个法子治他一治,只是冯解元没个音讯,亲友也靠不上,竟是没个法子”。
小九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若是强人堆里真有异心,倒能利用一番。下月若他还来,我往那老巢一走,看他怎个情况”。
嫣娘忙拦道:“你竟疯魔了,自家往虎口送肉”,小九道:“我让童剑客暗中护着,倒是害不得命,你就放心罢”。
嫣娘见阻拦不住,请来郑秀剑劝说,谁知这人听了,也要去探,还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要去那强人老巢,自是要个伴的,嫣娘见这两人铁石心肠,只得暗中打点,将童剑客谢银加厚一番。
等到下月,那人果然来,还说自家已招得三千教众,只求个大仙上莲坐谈妙法哩。又说那黄皮子虽不能点石成金,也能耍几个花样唬住教众,若能借出这大仙,情愿这月不要银钱。
安婆子听得,紧紧护住那毛团,说是大仙大病初愈,受凉拉肚,还是不去的好,那毛团却从婆子怀里跳出,蜷在小九肩上,又叫了几声,像是催促上路。
那杜官人见了,满脸带笑,小九说自家干瘦一人,心中害怕,有个结义兄弟郑大郎,要陪自家一同去哩。那杜官人虽然不愿,又见大仙只瞅着那郑大郎,只得应了。
那三人一只一起上路,等转圜半日,就到了城边。那杜官人拿出眼布,叫两人蒙了,自家朝四周打个口哨,就有人驾车赶来,又过几时,才到了老巢。
等小九被摘了眼布,就见一群强人围住自家,各个肌肉贲起,恶脸恶气。那杜官人被称作杜三哥,坐在第三把交椅,第二把果不其然是个文弱书生,第一把竟是空的。
小九与秀剑护着大仙,一起往上走,却有两人上来,抢过大仙,放到第一把交椅上,小九秀剑正要喊叫,就被人捂住嘴,捆在地上。
那大仙也四肢乱蹬,还没化形,就被鹅粪撒个全身。原来这黄皮子,与狐狸刺猬蛇,并称四大门,其中黄门最灵,胡门次之,常门蛇精第三,白门刺猬垫底。这蛇精怕雄黄,盖因会现原形,黄皮子怕白鹅,连爪子沾到鹅粪,都要溃烂哩。
那大仙被鹅粪烧得乱叫,听得小九秀剑心疼,却被堵住嘴,说不出话来,四肢被绑,只瞪着那胡三官。那胡三笑道:“张掌柜,你这黄皮子性野,需得驯化才是。这大仙大仙,听从教众才是大仙,不然只顾自己,也只是个邪神了”。
那黄皮子叫了半晌,渐渐没了声儿,胡三官才叫人扫走鹅粪,又叫人将那黄皮子锁在交椅上。那大仙被折磨得凄惨,只瞪个乌突突的眼睛,全身动弹不得,又见小九两人被捆,救不出自家,只得从了那胡三官,往东就东,往西就西,却因没了力气,幻化不出物什。
那胡三官见了,以为是在拿乔,正要再作弄一番,却被那第二交椅上的文弱书生拦住,只得丢开手来。
原来这文弱军师,最爱养个猫狗,时常被寨子里众人嘲笑。若不是今日在正堂,定在房里摸怀里的毛绒哩。这邹军师本是个不第秀才,半路被抢劫,书僮被杀,自家昏在道上,半日都转醒不来。好容易夜间醒来,挣扎到旁边的村子,却见那伙强人烧杀劫掠,只能藏在角落里。
谁知有个黑猫从墙角窜了出来,腻在脚边怎么也踢不走。眼看人影幢幢,自家逃了,小东西就要被践踏,却还支掕着一双耳朵,怯怯地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