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他的话,晋明帝神情稍霁,缓缓道:“如此,此事就交与你了——务必要查清武宁的死因,朕不想让她死得不明不白!”
白浩清抹泪应下。晋明帝又蹙眉问道:“莞卿郡主为何会彷徨?”
白浩清极其小心的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道:“皇上,微臣大胆直言,公主离世之时,曾提起过三皇子与小女的婚约。虽然三殿下重情守义,当场许诺会信守上一辈长辈间的婚约,娶小女为妻,但……”
说到这里,白浩清语气顿下,迟疑着没有继续往下说了。
晋明帝见他突然顿下,不由想到当年的自己,疑惑道:“难道,莞卿不愿意嫁给宥儿么?”
白浩清听到晋明帝的回答,欢喜得心头直发颤——
他这般试探皇上,皇上没有反对,语气里却是担心自己女儿不同意婚事,足以看出,皇上是同意这门婚事的。
如此,他最后一丝顾虑都没有了,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白家女儿飞上枝头成为凤凰的了……
按捺住心头的狂喜,白浩清神情间一片惶然道:“陛下明见,三殿下仍人中龙凤,相貌才学贯盖古今,小女欢喜还来不及,怎么会不同意呢……”
晋明帝神情一松,缓缓笑道:“两人皆是情愿,那你还有何顾虑的?”
白浩清一片怜惜愧疚道:“不过是小女寻回之前,流落民间,吃了苦头,她心中愧疚,怕配不上英明神武的三殿下,心中不免彷徨忐忑……”
他越是这样说,晋明帝想到武宁公主先前痛失女儿时的悲痛,心中越是怜惜流落民间的水卿卿,不免宽慰道:“这个无须担心。方才朕也亲眼见过她了,相貌出众,举止也是得体,并不输世家闺秀。”
“宥儿认可她,朕也觉得她与宥儿在一起,很是般配。等武宁安葬后,朕亲自下诏赐婚,让钦天监于百日内,挑选一个好日子,让两个孩子尽快完婚!”
于此,白浩清一颗心安稳如磬石般,稳稳放入心腔里,当即跪下,山呼谢恩!
而另一边,陈皇后并不知道晋明帝已明确表示要给水卿卿和李宥赐婚,还在试探着水卿卿。
正院里,水卿卿亲自给陈皇后奉茶。
陈皇后的眸光,一直落在她那张与武宁公主一模一样相似的脸上,面上笑意盈盈,可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记得很小的时候,与武宁公主同岁的她,总是被长辈和周边的人拿来与武宁公主做比较。
她从小相貌才学出众,虽然与武宁公主并称为京城双姝,可从小到大,她一直坚信,自己各方面都胜过武宁公主一筹,她才是京城贵女圈中最瞩目的那一个。
可不论是家中的长辈,还是身边的朋友,大家却偏偏更喜欢心思单纯的武宁公主。
再加上后来,先帝御封武宁公主公主封号后,她变得更加的引人瞩目,风头竟是完全盖过她。
而真正让陈皇后刺心妒恨的,却是两人及笄那年,武靖王府在别苑举办一年一次的杏花宴,没想到,这一次尚为太子的晋明帝也来到别苑赏杏花。
当时与晋明帝同来的,还有当时最得盛宠的晋明帝生母俞贵妃。
原来,当时的晋明帝已到了适婚的年纪,俞贵妃有意让他自己挑选中意的女子为太子妃。
俞贵妃听闻每年的杏花宴都云集京城名门淑女,就与先帝玩笑,要带太子来杏花宴选太子妃,没想到先帝一口答应,恩准俞贵妃带太子出宫赴杏花宴。
晋明帝擅长丹青,俞贵妃有意试他心意,就让他在在场的女子当中选一名,让晋明帝为她作画留念。
当时,此言一出,大家就明白了俞贵妃的意思,顿时,一众未出阁的女子都激动起来,希望被太子选中做他笔下的杏花仙子。
从见到晋明帝第一眼开始,陈皇后心中就生出了强烈的愿想,她觉得,这个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才是与她最匹配的良人,是未来她要嫁的夫君。
所以,陈皇后一心希望太子选中自己,可是没想到,太子最后选中的却是她的表妹,武宁公主。
那一刻,那些落在武宁公主身上的艳羡眸光,全成了对她深深的嘲讽!
特别是看到武宁公主娇俏的坐在杏树下的秋千架上,巧笑倩嫣让太子为她做画时,更是让陈皇后妒忌到疯狂!
或许,从那一刻起,她与武宁公主的姐妹情谊,就荡然无存了……
也是从那一刻,她心里甚至生出了一个可怕又疯狂的想法——
她不想再看到武宁公主那张娇艳如花的脸蛋,每看到一次,她就难过一过,她要毁了它……
后来,她果然毁了武宁公主的如花容貌,就在先帝准备为武宁公主与太子赐婚的前夕……
一个毁了容貌的女人,自然不能再嫁入皇家,而京城双姝只剩下她,所以,她顺理成章的成了太子妃的不二人选……
往事一幕幕的在眼前重现,陈皇后原以为,随着武宁公主的离世,这一段陈年旧怨,将彻底被她遗忘在记忆的深渊里,她不用再看着武宁公主面纱下的丑陋面容,心生愧疚与不安,不用再担心当年之事有重现天日的一天。
可如今,看着与武宁公主长得一模一样的水卿卿,陈皇后心里如滚水烫过般,疼痛又难受,让她再次想起自己当年做下的恶事,更是有不好的预感自心底深处冒起……
面上,陈皇后拉过水卿卿的双手,慈爱笑道:“真是没想到,你与武宁长得这般想像。难怪宥儿单凭一张画像就认出了你,若是换成本宫看到你,也会想到你就是武宁的女儿。”
想到母亲当日被困火场的痛苦害怕,水卿卿心中一直有个疑问,身份尊贵的母亲,为什么当年会遭遇大火?
可惜她没有机会当面问母亲,如今见到陈皇后,想到她是母亲最亲的表姐,不由伤心问道:“娘娘,我母亲当年遭遇大火是怎么回事?”
闻言,陈皇后脸色微微一变,就连站在她身后的红袖都神情一震,眸光警惕的看向水卿卿。
陈皇后低头泯茶,掩住眸光里的锋芒,缓缓笑道:“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说罢,不等水卿卿开口,她眸光盯着水卿卿,又沉声道:“你可是对别苑这次大火起了疑心?其实,本宫心里也怀疑这次大火起的突然。不像是偶然,更像是有人故意为之。”
水卿卿眸光狠戾,咬牙恨声道:“不是怀疑,根本就是有人故意要放火烧死我与母亲。被我们侥幸逃出后,又在母亲所乘坐的马车上做手脚,害得怜姑姑掉崖身亡。而后又在我带母亲回京求救的路上,故意煽动百姓挡我去路,延误了母亲救命的时间,才最后让母亲丧命……”
忆起当日之事,水卿卿心痛如绞,更是恨之入骨,牙齿几乎咬出血。
看着她这副形容,陈皇后心里一片冰凉,面上却是同仇敌忾的愤然道:“太可恨了!你可知道是谁下的手?告诉给姨母,姨母必不饶了他!”
红袖也在一旁道:“是啊,郡主可知道那恶人是谁?告诉给娘娘,让娘娘帮公主与怜姑姑讨回公道。”
水卿卿几乎想将之前对杨氏的那些怀疑告诉给陈皇后,话到嘴边,她终是想到,此事事关重大,在没有证据之前,不可乱说,让陈皇后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从而错过了真正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