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抱着昀儿再次向老夫人重重磕头告别,起身离开。
看着她抱着孩子踉跄离开,而老夫人也不自由主的站起身,与叶妈妈送着她来到门口。
侯府院子里,满院的喜庆灯笼和红绸还未撤下,长长的鞭炮挂在屋檐等着人去点燃,连她进门时跨过的火盆,都还留着余烬……
一切,都在昭示着方才的热闹与喜庆,更是她最幸福的时刻。
可不过转眼,一切都变了,那怕她现在身上还穿着精美的喜服,她却成了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人……
站在院子里,水卿卿忍不住回头朝四宜院的方向看去,脑子里不由回想起成亲前,梅子衿偷偷去白府时同她说过的话。
他说他将韶华院留给她和昀儿住,更是将韶华院与四宜院的院墙打通,两个院子合并成一个院子,如此,他们一家人住在一起,再也不会分开,也不会被人打扰了……
之前在侯府时,她就听人说过,韶华院是侯府除了世安院,最精美舒服的院子,是留给未来的侯夫人住的。在出嫁的路上,她还在憧憬着韶华院里美景,憧憬着她与梅子衿带着昀儿在韶华院一起生活的美好景象……
可是,如今她却是连进韶华院看一看的机会都没有了……
心口早已痛到麻木,水卿卿悲怆的想,有陆霖在,他身体一定会无事的。
但此刻,她却希望他多晕厥片刻,这样,她就可以悄然离开,不用再看到他舍不得……
走到门口,眼看就要离开侯府大门,伏在水卿卿肩头的昀儿,却是突然开口朝站在廊下目送他们离开的侯老夫人嚷道:“奶奶……奶奶……”
一岁多的孩子,正是呀呀学语的时候。
这段时间里,叶妈妈她们一直在教昀儿叫奶奶。
可之前,不论叶妈妈她们如何哄着教着,昀儿除了叫爹爹,一直不会叫奶奶。却不想在今日离别之时,他却是突然开口对廊下的老夫人叫起了奶奶。
昀儿这一声软糯糯的‘奶奶’,简直要了老夫人的命。
老夫人眼泪涮得一下又流下来了,忍不住开口颤声道:“等一等……”
在昀儿突然出言唤奶奶时,水卿卿就惊诧的停下了脚步,等听到老夫人的话,不由抱着昀儿转过身,看向向她们急步而来的老夫人。
老夫人在叶妈妈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朝水卿卿母子急步走来,待到近前,老夫人流泪摸着昀儿的小脸,哽咽道:“我的心肝命呐,你咋这么招人疼呢……你这一走,奶奶要怎么办呐……”
说罢,老夫人看向水卿卿,迟疑片刻后道:“不如,你将孩子留下吧……侯府既然已认了他做义子,一定会好好抚养他长大的。让他跟着我们,总好过跟你回西漠啊……老身与子衿一定会视他如已出,绝不会亏待他半分的……”
水卿卿知道老夫人是一片好意,更相信她与梅子衿真心疼爱昀儿,可是,她却不会将昀儿留下,因为,昀儿是她的全部,是她活下去的勇气,是比她命更珍贵的亲骨肉。
而且,若是留下昀儿,让梅子衿如何忘记她?!
她按下心中的伤痛,苦涩笑道:“我替昀儿谢谢老夫人的厚爱。只是,留下他,侯爷心里的伤就难以愈合,而我也不愿意与他离开,对不住了……”
听了水卿卿的话,老夫人才恍悟过来,若是留下昀儿,不是时刻提醒着梅子衿,让他不能忘记她吗?
如此,侯老夫人也不再坚持,只是不舍的拉着昀儿的小手,流泪哽咽道:“既然如此,你务必好好带着他,等他长大了,有机会回京,让他回来看看我这个奶奶……希望到时,我还活着,有命再看到他……”
说完,老夫人又道:“你找到栖身的客栈后,托人回来告诉我一声,我将他的衣裳服用品收拾好,让叶妈妈给你们送过去。”
水卿卿道:“不用麻烦了……今日天色尚早,我不会再在京城停留,直接出城回西漠去,他要用的东西,我会在路上给他添置,谢谢老夫人……”
老夫人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怕梅子衿醒来去找她,不让她走,所以着急离开京城,心里一酸,也感念她为梅子衿的付出。
水卿卿急着离京,不但是怕梅子衿醒来来寻她,不放她走。也是在担心再生出其他的变故来。
冥冥之中,她总感觉方才李宥突然的态度转变太过可疑,直觉,他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与昀儿的,所以,她才会着急离开京城……
离开侯府后,水卿卿带着小喜在府门外找到了等候在那里王家人。
桂氏与王标看到水卿卿抱着一个孩子出来,却并不吃惊,因为他们早就在杨氏那里得知了水卿卿生子的事。
桂氏眸子里闪过嫌恶之情,面上却是涎笑着向昀儿伸手道:“哟,多好看的粉娃娃,让婆婆抱抱,这下咱们王家有后了……”
重重打开桂氏的手,水卿卿眸光冰冷的看向她,冷冷道:“这是我的孩子,跟你们王家没有任何关系,休想碰他!“
桂氏被水卿卿凌厉的气势吓到,再加上她也不是真的想要这个生父不明的野种,所以,也不再吭声。
王标在路边租了两辆马车,他们三人坐一辆,水卿卿与小喜带着昀儿坐一辆。
水卿卿让马车直接去驿站,去那里寻赶远途的商旅马车,即刻出城。
听水卿卿说要即刻离京,王标与桂氏都不约而同的脸色一变——杨氏答应给他们的十万两白银,他们才拿了一半之数,另五万两说好事成后再给的,所以,还有五万两银子没拿的桂氏们们,怎么舍得走?!
彼时,他们已下了马车来到驿站的门口,见水卿卿执意要立刻出发,桂氏与王标又忤逆她不得,王标急得脸都涨红了,桂氏却眼珠一转,上前对水卿卿打着哈哈道:“郡主,你看这个时辰,到饭点了,要不,咱们先去馆子里填饱肚子再走……”
从方才开始,水卿卿明显的察觉到桂氏与王标的异样,特别是刚才桂氏打开荷包付马车租钱时,水卿卿眼尖的看到了她荷包里卷着的银票,心里顿时想到了什么,不由拧眉冷冷的看着她,并不作声。
见她这个样子,桂氏在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声,面上却是笑得像朵菊花似的,巴结道:“从京城回西漠,路途远着呢,这一路上,吃的用的穿的,还带着一个娃娃,许多东西要置办,不如咱们留下来住一晚,好好采买了东西,明天一早再走?!”
水卿卿心里一片冰凉,知道桂氏他们必定是从陈皇后和杨氏她们手里得了好处,不由冷冷道:“是有东西要买,还是你们有东西留在别人手里没拿干净——也不想想,你们招惹的都是些什么人,自问你们拿了好处,有没有命去享受!”
说罢,她再不与桂氏他们罗嗦,带着小喜上了马车,往城门而去。
桂氏与王标见她说走就走,实在拿她没辙,但又舍不得到手的五万两白银,于是急中生智,让王标留下来去拿剩下的银票,桂氏带着王定宝随水卿卿她们一起出城,在路上再等王标来汇合。
马车里,水卿卿换下了身上精美的喜服,连同脖子上母亲给她的缨络,一并收进了她的包裹里。
小喜一直心酸的默默流着泪,水卿卿拉过她的手笑道:“小喜,等下送我到了城门口,你就下车走吧,回侯府也好,或者去寻你的家人……你不用跟我一起回西漠了……”
听了她的话,小喜怔住了,不敢相信瞪大泪眼看着她,伤心道:“小姐,你这是要赶我走吗?我不回侯府,我也没了家人,我只跟着小姐就好,你不要赶我走……”
水卿卿心里也是难过,但西漠的生活太过艰苦,她不忍心小喜跟着她一起去吃苦,只得继续劝道:“我如今身份不同往昔,而且此去西漠,再也不会回来,你是京城人,不要为了我,离乡背井,毁了一辈子。留下来找个疼你的好男人,结婚生子才是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