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节(1 / 2)

跃马大唐 大苹果 3914 字 17天前

王源微笑看着柳熏直道:“我不想杀人,但我也不想死。虢国夫人招惹我的原因我也没有瞒你,若你站在我的角度,你该如何办呢?”

柳熏直沉吟道:“在下恐怕毫无办法,也许会逃到深山老林去躲藏,却绝不敢动手杀了虢国夫人。”

王源点头道:“这便是你我的不同了,你是否觉得我的行事过于狠辣,是否有些不适应?”

柳熏直认真的想了想道:“公子对柳某推心置腹,这么隐秘之事都不对在下隐瞒,在下深感惶恐。在下这一生从未受过他人如此信任,熏直虽才疏学浅,但也非甘于平庸之人。熏直觉得公子非寻常人故而有非常人之胆识,才行非常人之事。熏直这一生没什么建树,从前跟着李左相的时候也是一心为他谋划,但可惜直到李左相被人杀害我也没有帮上他半点,此事一直是我心头之憾。直到遇到了你,从你出手杀了杨慎矜为李左相报仇的那天起,熏直便告诉自己,这一生必忠心耿耿为公子效力。熏直愿意竭尽所能在旁谋划,助公子成就一番功业。虽才浅德鄙亦要酬知己之恩,这便是熏直心中所想。”

王源呵呵笑道:“我杀杨慎矜也不全是为了给李适之报仇,但他确实是李适之之死的祸首之一,但你不用因此便对我感恩。你是个有原则的人,你对李适之的忠心正是我看上你的最大的优点,所以我才敢和你深交。但你也不用妄自菲薄,在李适之身边你没有发挥的空间,那不是你的原因,其实你是个有本事的人。今日这出好戏不就是你一手操办的么?能想出冒充这个叫孙石清的莫须有的人来佐证三夫人身患暗疾之事,这正是杨国忠打消疑虑的关键。”

“公子谬赞,熏直惭愧。”柳熏直拱手道。

王源摆手轻声道:“熏直,我不是恭维你,你本就是个有本事的人,只是跟错了人,蹉跎了大好时光罢了。从你来到我身边的那时起,我观察了你很久,认定你是我王源可以信赖的人。你处事冷静富有计谋且忠诚可靠,有你做我最心腹之人,我很放心。从今往后,我所有的事情都不会瞒你,因为我需要你的帮助。熏直啊,当今大唐天下貌似风平浪静,但其实风雨将至,你也莫问我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我只希望你能牢牢记住我这句话。我希望你一心一意助我,待风骤雨急沧海横流之时,我希望能有一片立足之地,能顶起一片天来,你也是其中一根顶住天的栋梁。”

柳熏直撩袍跪倒,举手发誓道:“苍天在上,厚土在下,我柳熏直今日发誓,此生忠于王源一人,若违此誓,天地共愤,人鬼厌之。”

王源忙扶他起来道:“何必立誓,我并非要你如此,彼此心照便是。”

柳熏直郑重道:“当然要立誓,否则如何对得住公子的信任。”

王源微笑不语,柳熏直道:“对了公子,我瞧杨国忠今日前来必是有些疑虑,虽然我们设计打消了他的疑虑,但恐怕他还是会对你有所戒备。我担心他们会对你有所疏离。”

王源摇头道:“不必担心,我现在对他还有用处,他现在尚未独霸朝野,还有李林甫和太子在他头上,他还需要我替他谋划,所以他不会对我如何。不过今后一段时间我们要小心些,因为虢国夫人死前曾说她留有一封信在某人处,我不知此事是真是假。虢国夫人一死,若是真有那封信的话,怕是已经露出真容了。今晚从杨国忠的表现来看,倒也不想是知道了什么的样子,但也不排除他故意伪装成一无所知的模样。总而言之,静观其变小心应对,一旦有风吹草动,还是要先发制人,不能掉以轻心。”

柳熏直点头同意,两人在灯下密聊良久,直到二更过半才各自回房休息。

……

虢国夫人的灵堂设了三天,前来吊唁的人一直络绎不绝,先是长安城中的达官贵人各级官员,进而京外的官员和所有能和杨家扯上关系或者是期望扯上关系的人都进京来拜祭。将个葬礼拜祭变成了杨家展示肌肉的政治秀场。

很多人暗中惊叹于杨家势力的膨胀速度之快,自从杨国忠当上左相之后,杨家就像一块磁铁一般将各色人等吸引着围绕在杨家周围。一个巨大的势力范围正在成型。大多数人自然是利用这次机会喝杨家拉上关系,不少原来属于其他势力之中的人也因为这次声势浩大的葬礼转而投奔杨国忠。

某种意义上来说,虢国夫人之死倒成了一件扩大杨家影响力,巩固杨国忠地位的好事。这一点从杨国忠的脸上便可看出来,虽然竭力显示出悲伤心痛的表情,但却难掩表象下的喜悦。每日同长安内外的官员见面会谈联络感情甚至达成某种交易,杨国忠虽然喊着累得要命,但却乐此不疲。

三天后,虢国夫人入土下葬,大半个长安城都闻风而动,数十万百姓拥在街头观看送葬的排场。那排场简直堪比皇家葬礼的规模,豪奢隆重无与伦比。

开路的是大唐神武军卫队,个个身着黑盔黑甲,手中刀枪裹上洁白的素绢,之后是三十八人的庞大乐师,丝竹笛笙喧闹无比。数十对纸人纸马灵房元宝缓缓跟进,三十二名壮汉抬着金丝楠木进行打造的庞大棺椁在队伍最中间。

虢国夫人的尸体穿着金缕玉衣躺在金丝楠木的棺椁里边的玉棺之中,手上身上头上满是金银珠宝,就连身上穿着的寿衣都是金丝银线请的长安最有名的巧匠连夜赶工而成。

棺材后面更是十几车满满登登的陪葬之物,虢国夫人平日爱用的器物,爱穿的衣服,爱吃的食物,凡此种种应有尽有。

最后面是绵延十余里的数千披麻戴孝,穿白戴黑的浩浩荡荡的送葬人群。纸钱飞扬,丝竹噪杂,哭声震天,人叫马嘶,烟尘蔽日。从凌晨折腾到午前一刻,才将虢国夫人的棺椁送往东城外灞河之侧的一处风水宝地的杨家墓地安葬。那里早在几年前便被选择为杨家墓地,也早就开始了地陵的建设,此刻已经能安葬入墓了。

第300章 召见

这两天时间,王源也忙的够呛。作为杨国忠的身边人,王源不得不承担接待安排葬礼的各种事宜。虽然作为堂堂户部侍郎,沦为为杨家丧礼操办的管家角色很是惹人非议,但在这种敏感时期,王源倒是很乐意去这么做。

原因其实很简单,越是杨国忠要求自己为虢国夫人的丧葬出力,便越是表明在杨家心目中对自己已经释疑,如果此时靠边站了,反倒是最坏的一种情形。况且在杨国忠的引荐下,王源结识了大量的官员,接触了形形色色的人物,了解了许多不曾知道的隐秘的关系。

只是有一点有些尴尬,躺在灵堂棺椁中的虢国夫人是自己设计杀害,而自己现在却堂而皇之的为她操办葬礼,这多少有些讽刺意味,还有着一些些的心虚。不过事到如今已无后悔回头这一说,再难以过去的心魔坎坷王源也要咬牙挺过去。

虢国夫人棺椁入土为安的那一刻,王源也算是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随着时间的流逝,虢国夫人之死带来的诸多影响总是会慢慢的消除。就像所有的大人物一样,他们的生死固然牵动巨大,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再有影响的人也照样会被人遗忘。王源恨不能时间飞逝而过,让这件事从人们的脑海中慢慢淡忘,那样自己便真正的安心了。

午后回城之后,杨国忠设宴招待王源,感谢他这几日的辛勤操劳。王源办事的能力还是让杨国忠非常满意的,整个葬礼事宜千头万绪,王源硬是带着二十名管事和三百仆役一桩桩一件件办的滴水不漏安排的妥妥当当,让人几乎忘了他只是个十九岁未及弱冠之年的少年人。

如果杨国忠要是知道,眼前这个少年在千年之后的另外一个世界是一所大学的讲师,并且组织过数千人参加的大学内部的各种活动的策划,见识和参与过更为庞杂的活动现场的控制和组织的话,他大概便不会惊讶于王源的得心应手了。

宴后,喝的有些微醉的王源离开了左相府回家,绷紧的神经松弛下来后最需要一场酣睡来恢复身心的紧张和疲惫。但当他行到靖安坊东坊门前之时,背后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数骑快马越过王源的马头拦住了去路。

王源歪着头在马上打瞌睡,被这情形惊的睡意全无,睁眼看时,但见三名身着宫内内侍服饰的骑士拦在面前,当先一人王源熟识的很,那是兴庆宫内侍总监王承恩,和王源有过数次照面。

“王侍郎请留步。”王承恩马上拱手行礼道。

王源醉意朦胧,迷糊着眼笑着还礼道:“王内侍怎在此处?这大热天的不在宫里享福,怎来城中了。”

王承恩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油汗道:“你道咱家想么?咱家哪有享福的命,咱家奉命请王内侍进宫,贵妃娘娘有请。”

王源愕然,酒醒了大半,进宫如家常便饭一般的熟络,但第一次是贵妃娘娘命人来召见,这是为何?

“贵妃娘娘召见?王内侍可知何事?”王源皱眉问道。

“王侍郎,你这话问的,咱们这些只管传话,哪里敢打听主子们的事情,那不是找板子打么?王侍郎莫问了,抓紧随我们走吧,贵妃娘娘在沉香亭等着呢。”

王源兀自想套出话来,问道:“陛下也在沉香亭么?”

王承恩皱眉道:“不是跟你说了,是贵妃娘娘召见,陛下不在场。快走吧,别耽搁了差事惹得贵妃娘娘怪罪。”

王源无语,只得拨转马头,对身边跟随的王大黑道:“回去禀报家里,就说贵妃娘娘召见,我进宫去了。”

王大黑答应一声径自进坊门而去,王承恩和两名内侍前后夹着王源回头望东北方的兴庆宫赶,一路上王源心中思索杨贵妃召见自己的用意,想来想去没有头绪,最后认为贵妃娘娘召见自己无非是奏曲或写诗。虢国夫人新丧,奏曲是不可能的了,有可能是要自己去帮着些两首挽悼的诗文祭奠。想到这里,心中逐渐舒缓起来。

入兴庆宫一路往里走,龙池东边,百花园内百花争艳,沉香亭畔绿树红花葱葱郁郁美不胜收,但王源却也没什么心思去欣赏。因为一入百花园中,王源立刻感到了气氛的不一样。平日在百花园的花丛中,徜徉的都是贵妃身边的侍女女官,一个个悠闲自得,人花相映形成一道特有的美景。但今日,在花丛树影之间,隐隐可见到宫中侍卫来往的身影。花丛中更是一个仕女女官内侍也无。

“稍候,咱家去禀报娘娘。”沉香亭外的台阶下,王承恩拦住王源道。

王源拱手道:“有劳。”

王承恩整整衣衫趋步上亭禀报,亭下的日光里,王源百无聊赖的站在原地,耳听秋蝉鸹噪,夏末秋初的阳光依旧暴晒无比,晒得身子滚烫,腹中酒劲上扬,浑身冒着汗极不舒服。

“王侍郎,贵妃娘娘召你觐见。跟娘娘说话可要懂得礼节,切莫冒犯娘娘,否则便是死罪。”王承恩匆匆赶来低声道。

王源点头,整顿衣物仪容踏步上了台阶进了亭外回廊,阴凉之下清风徐来登时浑身舒泰,脑子也清醒了不少。抬头看着回廊尽头沉香亭内,身着素衣的杨贵妃孤零零的坐在那里,垂着头若有所思。

王源觉得诧异,贵妃召见外臣,身边必是有人陪同的,内侍女官总是要站几个的,哪有单独召见的道理。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了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