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中)(1 / 2)

吴琨让魏安造车,就真的是要造车。

屋舍才收拾好,军士就将一堆木料扛了进来,领头的军曹将几件木匠器具摆在魏安面前,道:“此乃主公赐下,令公子半月内制成车驾。”

魏安没说话。

“若半月之内做不成呢?”公羊刿在一旁道。

“做不成?”军曹瞥瞥公羊刿,笑得傲慢,“丞相派来商谈的人已到了扬州,主公若没有四公子做的马车,可回不去。”

众人听得这话,皆是一怔。

雍都的人已经到了扬州?我又惊又喜,与阿元对视一眼。可如果是真的,吴琨和我们都在邺城,这岂非有意拖延?心暗自扑腾,我不知道他们讨价还价到了何等地步,只愿再快些,否则等到腹部渐大,我怀孕的事便无论如何也瞒不住了。

“没有绳墨。”魏安忽然道。

军曹看他:“什么?”

“绳墨,还有矩尺、圆规。”魏安道,“胶漆、金件也没有。”

“做个车怎这般麻烦?”军曹不耐烦地说,“没有。”

“没有便不做了。”魏安不急也不恼,平静地说,“你家主公去不了扬州亦无所谓,不成事,罪责便在你。”说罢,转身回了屋里,把门关上。

军曹脸上半红半白,瞪了一会,悻悻拂袖而去。

我不得不承认魏安也有魏安的处事手段,没过多久,他要的绳墨规矩都送来了,搬东西的士卒还说,胶漆易干,金件也须另行打制,要用时才能送来。

魏安什么也没说,拿着一块木炭,在削好的木板上写写画画。

我望着庭中那一根根粗大的原木,觉得担心无比。魏安虽然善于制作,可平日在家,粗活都有仆人代劳。他毕竟还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如何独力造得什么马车?

无奈之下,我只得发动其余人等出手帮上一帮。

“我可帮忙丈量,打打下手。”阿元说。

公羊刿道:“我曾学过用锯。”

“锯好使,开木头也并非难事。”黄叔摸着胡子笑道:“造车么,我当年在村里,邻家就是木匠,我还去帮他们修过牛车。”

只有韦郊搓着手,道:“某帮是能帮,不过不曾做过木工。若是这马车上需要配些香囊药粉的,某倒是大有用处。”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只有魏安不作声,默默地坐在阶上低头写画。

傍晚,天色擦黑,庭中点起烛火。院门打开,我以为士卒送晚饭来,可来的人却是裴潜。

他身上有些酒气,黯淡的天光和灯烛光的交映下,脸上带着淡淡的晕色。

“饮了酒?”我让阿元端来水碗,递给他。

“嗯。”裴潜接过碗,仰头饮下。

我看向他身后,看守的士卒立在院子里,眼睛盯着这边。

“此处如何?”喝了水之后,裴潜问我。

“尚可。”我轻松地笑笑。

裴潜看着我,光照将他的眼眸染得深邃不定。

“夫人身体如何?”他转向韦郊。

韦郊瞥瞥那些监视的人,道,“夫人离开菀城时,身体未愈,这两日奔波劳顿,又遭士卒呵斥,以致肝气郁积,癸水不调,赤白带下……”

“我送些药来,扁鹊可给我药方。”裴潜清咳一声,打断道。

韦郊面露难色,笑笑:“某承扁鹊衣钵,出方必以纸墨。”

裴潜看看他,转头吩咐从人去取纸墨。

韦郊笑笑,朝廊下的魏安扬了一下眉毛。

“还要什么,但与我说。”裴潜看向我。

我看看阿元,对裴潜摇摇头。

裴潜又看向公羊刿。

“要走了么?”公羊刿抱臂靠在廊柱,“你家主公的酒还未饮完?”

裴潜没答话,上前去,一拍他的肩头:“此处有劳仲平照顾。”

公羊刿目光一动,微笑地按了按裴潜的手,颔首:“放心。”

裴潜收回手,我看到公羊刿的手心里攥着什么。

“我回去了,你且歇息。”裴潜对我说。

我颔首,望着他:“你也勿太劳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