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自己私生子的身份耿耿于怀,这便是催使他做出一系列事情的最原始动机。
“好了,你们差不多该上路了。”
相比起众人的惨状,李枫眠简直可以算毫发无损。
他拔出那柄插在李云深肩膀上的魔剑,眼看就要抹断李云深的脖子,同样伤痕累累的周千尘突然化成凤凰,携七彩羽翼,朝李枫眠俯冲而来。
李枫眠微一侧头,手一扬,四柄魔剑于虚空之中射出,朝着周千尘的方向飞去。
周千尘扇动着翅膀躲避,却不想那四柄魔剑在接近他时变成了锁链,“刷拉”一下将其完全束缚住。
硕大的火红凤凰被魔气所化的链条死死勒住,深深嵌进翅膀里,落入淤泥地内。
李枫眠不在意道:“我这里有上百种收拾你们这些牲畜的法子。”
周千尘在淤泥里挣扎,可他越挣扎就陷得越深。
一山洞的人,几乎全军覆没。
苏棠躺在那里,一侧头,看到那颗落在自己手边的水铃,想是席碧桃被李枫眠攻击时不慎落下的。
她艰难翻身,伸长胳膊,指尖触到水铃,然后一把将手里的水铃朝李枫眠掷了过去。
区区一颗水铃,李枫眠自然不放在眼里。他徒手便将其抓住了,然后用力一捏,就像是捏死他们这些人一样那么轻松。
却不想那水铃入了他的掌便化成了一股水,渗入他的肌肤之上,从掌心开始蔓延,有生命一般进入他的身体。
李枫眠被这一变故唬了一跳,他下意识伸手按住自己的胳膊,却不想那股水流犹如印入了他的经脉里,一路横冲直撞,让李枫眠都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李枫眠倒退数步,后背撞到石壁,堪堪停住。
“哗啦”一声,李枫眠眼前一花,似有水花迸出。
水铃的铃身是透明的水色,如今变成了扁平状的水花,黏在李枫眠面前,李枫眠能从上面看到自己的脸。
这张脸不是他现在脖子上顶着的这张脸,而是他以前的脸。
平庸、无能、怯弱,像只苟延残喘的老狗,离他只有一厘米的距离。
不,这不是他!
李枫眠的双眸霍然睁大,他伸手想将面前的水幕碾碎,却不想自己的手竟从那水幕之中穿过。
水幕上显露出波浪一般的纹路,然后缓慢归于平静,从静态的图片变成了动态的影像。
那是李枫眠从小时候起的一切事情。
身为私生子,李枫眠的日子是不好过的。白眼,唾骂,排斥,这些东西伴随着他的一生。
即使是他脑袋上顶着一个“李家嫡子”的名号,李家人也不会忘记李云深才是真正的李家嫡子,真正的李家血脉。
那种提到李云深时高高在上的高贵感,提到他时下意识流露出的鄙夷之色,皆深深刻印在李枫眠的脑海之中。
从前的事,走马观花一般在李枫眠面前重演。最后,水幕霍然拉大,是李枫眠从前那张平庸至极的脸,正对着李枫眠现在这张脸。
这张脸,极大的刺激到了李枫眠。
“杀了你,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李枫眠疯狂地抓取面前的水幕。
可水幕无形,李枫眠根本就抓不到。
突然,他身后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杀了你自己,李枫眠就死了。”
杀了他自己,李枫眠就死了。他是李枫眠,只要他杀了李枫眠,李枫眠就死了。
李枫眠被蛊惑了,他像是豁然开朗一般低头祭出魔剑,然后转身,看向方才说话的苏棠。
苏棠正视着他,心脏狂跳。
李枫眠举起魔剑,慢吞吞地放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苏棠盯着那魔剑的心一下拔高。
突然,李枫眠一改脸上的狂逆表情,手中的魔剑转头朝苏棠刺去,“蠢货,你以为我会上当吗?”
魔剑带着杀意而来,苏棠下意识闭上眼,浑身战栗。却不想那魔剑未至,白光闪过,李枫眠的脖子正中间被插入了一柄剑。
陆敬淮浑身泥浆地站在李枫眠身后,拿着白光剑的手微微颤抖,却稳准狠的将李枫眠一剑捅穿脖子。身边是用翅膀托住他摇摇欲坠身体的火凤凰。
当然,现在这只凤凰也变成了泥凤凰。
有魔气从李枫眠脖子的伤口处大量涌出,李枫眠的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然后他就像是一具失去了水分的皮囊缓慢疲软下来,最后倒在了地上。
李枫眠躺在地上,眼前还是那张水幕。
水幕里,李枫眠的脸对着他,眼神悲切又惊惧。
懦夫……
李枫眠想,他从未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选择。
“小师姐。”陆敬淮扔掉手里的白光剑,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将苏棠抱进怀里。
李枫眠已死,苏棠身上的阵法束缚也跟着被去除,只可惜那链子却没能取下来。
“你的胳膊……”苏棠没空管什么链子,只抓着陆敬淮空荡荡的肩膀红着眼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