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榷豁然,不住点头。
此时天边的乌云终于漫来,掀起一阵飞沙盖天,日头便隐了去。
以为雨水就要落下,不想一会风便停了,天依旧阴暗着,就算如此也不见凉爽多少,外头依旧闷热难耐得紧。
袁瑶和霍榷站窗内,望着这一院的绿荫,霍榷愈发喜欢得紧了,道:“府里预备着到庄上避暑了,可就山庄上也没你这惬意的,等她们都去庄上了,我就到你这来躲懒了。”
原来是从庄上赶的回来,难怪他一身的疲乏。
袁瑶便随着他道:“大人现下就可行懒了,这天不知要阴到何时才有雨下,大人不如道榻上歪一会,等到雨停了就刚好精神了。”
霍榷想想也是,便让袁瑶寻了几本游记,让青素脱了羽纱的大氅,歪在罗汉床上。
随手翻翻一本游记,见是在家看过的那一本,便翻到正好看到的那页,却见田嬷嬷抱琴而入,青素点上三支线香。
香气悠悠送来,一时净了气也静了心。
霍榷见袁瑶卸下腕上的环镯钏,尖尖十指头置于琴弦之上,微微拂过琴弦,一阵琴声悠远,曲韵顿成。
是《云水吟》。霍榷也无心再看手中的书,闭目聆听。
随琴音起伏,仿若眼前一片云雾朦胧,寒山鸣钟,又若堕入水月镜花幻景,心念浮动,空不异色,色不异空。
劝君莫要逐云追梦,劝君莫要寻觅佛踪……
随着韵律,到底是何时入的梦来,霍榷是不记得了,但一觉醒来通体舒畅,倦乏全消。
这是好些日子以来,难得的好眠了。
接过袁瑶递来的茶碗,霍榷叹道:“你这里就是神仙住下了,也舍不得走的。”
青素笑道:“姑娘,霍大人这是要你留饭呢。”
“没规矩。”袁瑶轻瞪了青素一眼。
听青素这般说,霍榷看天色似乎是不早了,午时为了赶路只吃了些干粮,如今腹中还真是空空了,再加之苦夏,他近来胃口不见好,吃得也少,于是在袁瑶主仆说话时,霍榷腹中便传来了饥肠辘辘的响动。
青素想笑不敢笑,顿时掩嘴跑了出去,一路飘清脆的笑声。
霍榷不觉也笑了。
袁瑶看看窗外,道:“这天色看着还得再下一场。常言下雨天,留客天,大人就在我家用了饭再走不迟。”
霍榷便也不客气了。
青素和两位嬷嬷将饭摆在了罗汉床前。
菜色不多,就一荤一素一汤。
袁瑶端给他一碗荷叶托着鱼汤,汤色奶白,汤温焗出阵阵荷叶的香气。
夏日炎炎,在府中时霍榷便只吃些清淡,鱼肉一概不沾。看碗中的鱼汤便觉得各种腥,一时就没什么胃口了,可不想驳了袁瑶的好意,便拾调羹吃了一口。
不想并未有他想象中的鱼腥或土腥,满口鲜美之于还带点酸辣,立时觉得胃口大开。
霍榷惊喜之余,不觉搅动汤水,见一丝丝的鲜嫩竹笋,还有小小红辣椒圈,难怪如此鲜美酸辣,一时便用完了一碗。
此时,袁瑶正将竹筒内的米饭盛入碗中。
竹筒饭霍榷是吃过的,竹香渗入米中,别有一番清爽可口的滋味。
吃了一口这竹筒饭,霍榷又觉不同了,比往时吃过的要滑香,还有点点咸味儿,感觉就是不用菜也能下饭的。
霍榷连用了小半碗,依然吃不出其中的奥妙来,便顾上食不言的礼数了,问道:“这饭里可是添了什么,为何这般香滑。”
正在为他烹煮饭后茶水的袁瑶回道:“在往新鲜的竹筒内灌米和水时,也投了一小块用盐腌过的鸡油,再将竹筒堵上,丢入炉中烧,鸡油遇热慢慢化开渗入饭中,而青竹正好又去了鸡油的油腻,自然就只剩下香滑了。日子热得紧,荤腥一概不想用,这鸡油米饭便派上用场了。”
霍榷连连点头,菜倒是没用多少,米饭却吃了两碗。饭后再饮上一杯清茶,霍榷觉得完美了。
此时再没借口留下了,霍榷便整装要离开。
青素拿来羽纱对襟的大氅给霍榷穿上,袁瑶道:“到前面去告诉郑爽,说大人这就要回了,看他可用完饭了。”
“是。”青素福身离去。
霍榷拢拢对襟,觉得身后有些不适。
却不用他说,袁瑶已转到他身后,将他金冠上垂下的两穗子从衣中取出,再到跟前让他低下头来,给他扶扶金冠。
两人本是无心,不想一个低头一个垫脚,瞬时两人眸光交汇碰撞在了一起。两人都愕然了片刻,袁瑶更是一时熏红了面颜,随手正了正金冠,便垂下螓首和霍榷错开了。
而霍榷却还沉浸在方才袁瑶的娇羞花解语,温柔玉有香之中。
今日难得郑爽来,袁瑶便准了郑翠不用到跟前来伺候了。
等到袁瑶送霍榷出门时,郑翠依然在不厌其烦地嘱咐着郑爽,她在这其实也是在等着霍榷,想给霍榷磕个头的。
听见院内走出人来,郑翠便要上前去磕头的,当看清走在最前面的霍榷时,她却滞住了。
她不懂什么叫兰芝玉树,什么叫丰神俊朗,什么叫美如冠玉,但她觉得只一字便够——俊。
霍榷只看了郑翠一眼,对郑爽道:“这便你姐姐?”
郑爽傻笑着点头。
霍榷未再多说什么一跃上了马,对袁瑶道:“回吧。”完了,也不见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