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赶紧下炕到院外去张望了几眼,回来才对守户压低了声音喝道:“作死,你嚷什么。”
守户抹着眼泪道:“我敢说那‘事儿’绝对没人瞧见的,可二爷回来二话没说就把我们都给撵了。好妈妈,你是知道的,我们一家就靠我这差事过活了,如今没了这差事,你让我怎么办?”
“好了,”婆子不耐烦道:“姨奶奶都知道。”有些不舍地从衣襟里摸出几块碎银子来,“先拿去使,回头姨奶奶会给你再找活。”
守户感恩戴德地磕了头,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再说霍杙。
霍杙回东院,宋凤兰让人给霍杙更衣,又让人摆了饭,两人方坐下,就听外头的来回,“姨奶奶来了。”
宋凤兰皱皱眉,心说真会挑时候,回头就见官陶阳进来福身了。
霍杙却头都未抬,只嗯了一声。
官陶阳接过宋凤兰身边大丫头广袖手中的银箸,为霍杙和宋凤兰斟酒布菜。
霍杙吃了几杯酒,又吃了一碗炖得烂烂的野鸡汤,才觉着身上有了热气,道:“乔氏那里可有这汤,病过一场最是要滋补的时候。”
宋凤兰手上一顿,一时再美味的菜肴也没了胃口。
其实也不是霍杙良心发现,无端就想起乔明艳来的,这要从霍杙受了家法,告假家中养伤说起。
前些时日,乔明艳跳了湖得了一场风寒,头些日子还瞧着药石无用了,人掉膘地瘦下去,都说不中用了,不想这乔明艳瘦下去后,反而药石就见效了。
只是这大病一场到底伤了元气,说以后怕是再难怀上了,可因此乔明艳不但妩媚不减,还多添了弱柳扶风,病似西子胜三分的姿态。
那日得知霍杙受了家法,侍妾们都来看望,乔明艳那仿若强撑着一口气的娇弱,为他泫然而泣的神情,立马把霍杙的魂都摄去了。
自然告假家中养伤的日子,就乔明艳陪伴在侧的。
眼瞧着乔明艳死灰复燃,且霍杙对她的恩宠比往日更甚,宋凤兰把牙都快磨碎了,后悔当日乔明艳病时未趁机要了她的命。
故而宋凤兰倒是没说话,官陶阳接了话过去,“大爷不知,如今乔姨娘脾胃最是虚弱,吃不得这油腻荤腥的,可不吃这些如何能养好身子?为此可愁煞了大奶奶,后听大夫说燕窝就成,大奶奶就亲自到库房去挑燕窝,觉着不好又打发人去元国公府要了血燕来,给乔姨娘熬着吃。又听乔姨娘说想要吃阿胶,大奶奶也打发人去买,可巧的是百草堂正好没了,别处的大奶奶又信不过,就又巴巴打发人到百草堂分堂去买。说句掏心窝的话,大奶奶待我们这些姊妹没有不尽心的,想来大奶奶还要当家管事,更是要到老太太、太太跟前立规矩,劳心劳力的,我们瞧着都心疼,可二房却还瞧不惯,隔三岔五的就来找大奶奶的不是,说大奶奶公器私用,中饱私囊,唉,妾都想为大奶奶喊一句,天地良心。”
宋凤兰应景地拿了手绢拭了拭眼角,“你别说了,家和万事兴,这些委屈我还受得住。”
霍杙却把著拍炕桌上了,“你是长嫂,她们竟然敢这般为难你,可见是霍榷这小子放纵的。”
都用过了晚饭,各家各院便都到寿春堂去昏定了。
袁瑶、霍榷和王姮到正院去接了霍夫人,一道去的寿春堂。
到时,只宋凤兰和官陶阳在,正逗着霍老太君大笑不止。
霍夫人领着他们见了礼,落了座。
霍老太君脸上微微不快,对袁瑶道:“听说你把漱墨阁里的人都给轰走了。我们府里历来最是宽厚的,不说没错的,就是有错的都会宽大着处理,没有一起全撵了的。”
袁瑶方要回话,霍榷却说了,“老太太不知道,那些个下作东西都以为袁氏成了我的平妻不得了了,在院子里借着她的势作威作福的。知道的是这些下作的东西狐假虎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轻狂的。她面软不好处置,平日里就只训斥了几句就作罢了。可我听说今早,老祖宗查办了欺上瞒下以次充好的糊弄主子的事,这些下作东西竟然也沾了干系,我就觉着再不能留这些东西,索性就一起都撵了。”
这由头,霍老太君也挑不出错来的,因着今早为了宋婆子,可是宋凤兰把一竿子人都拖下了水的。
霍老太君哼了声,面上依然不好看,宋凤兰俯身到霍老太君面前陪笑道:“老祖宗,二爷这般做也好,让府里的都看看这下场,免得越发没王法了。”说完又起身到袁瑶身边,笑道:“当日侯爷便说了,要我们以妯娌待之。那样不管是月例、人手还是住处,都该添添了。”
“既然如今漱墨阁里的人都打发,而二奶奶又最是离不开人的时候,我院里还有些人……”宋凤兰正说着,霍榷就把话给断过来了,“说到添人,方才和太太商议了下,太太说,我们到底年轻不识人,请老太太掌眼才没错的。”
霍老太君愣着看了霍夫人一阵,很快想起前一阵霍夫人给了西院四个丫头,其中一个不甘寂寞既然去勾搭了霍榛,余下的也都闹了笑话,把霍夫人的脸面都给丢光了,立时就明白了。
可这般一想,霍老太君也顾忌了起来,要是她挑的人也做下那等事儿,她就更没脸面了,于是道:“也该你们自己历练历练了,明日把人牙子叫来,你们自己挑,就是挑着不好使的了,回头再卖了就是。”
原来霍老太君不放心霍杙,便在东院放了不少人,那些人都跟过霍老太君的,宋凤兰不但不敢动她们,还得跟祖宗似的供起来。
宋凤兰本想把那些人派到西院去的,不想落空了,又赶紧扯出了笑脸道:“既是如此,那今夜就只能委屈二奶奶了。再来就是住处,可不能再挤在漱墨阁,不合身份。我想了这几日,事到如今唯有北院才合适了。”
这话一出,所有都看向了霍夫人。
这北院原是霍夫人有意要留给三爷霍榛成亲后住的,比西院还要好些。
宋凤兰这般安排,让袁瑶压了王姮一头,给王姮添了堵,还让袁瑶得罪了霍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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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宋凤兰说得合情合理,且都按府里的规矩办的,还扯出霍荣的话来,就是霍夫人也不能说什么,所以要是袁瑶推辞了那就是不识抬举了,可要是应下了那就惹得霍夫人不快了。
“多谢大嫂操心了,只是前些时日,请三清观的仙长给算了一卦,说了北方属水,和她的五行最不相宜,更不利于我的子嗣,唯有漱墨阁才好。”霍榷不紧不慢道。
“可那怎么成,漱墨阁太小了。”宋凤兰佯装思考了下,一拍手,“既然北院的风水不适合二奶奶,不如让大奶奶迁居到北院,二奶奶住枫红院坐镇西院,那就两全了。”
“呸,”王姮立时啐了一口,“好你个宋凤兰,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克她的院子给我住,你怎么知道就不克我了?”
宋凤兰笑道:“看大奶奶说得,好像北院是煞位似的,见谁克谁的。这可是连太太都看得上的好住处,原还是要留给三爷的。”这话隐晦地挑唆了霍夫人和王姮。
王姮不懂宋凤兰那些弯弯道道,但她有话说话直来直往的,“既然知道是太太留给三爷的,你还硬要安排北院给我们二房,你是想给太太添堵呢?还是想给我们找不快?”
一时被揭穿用心的宋凤兰恼羞成怒了,“你……我原是一片好心好意地为你们着想,没想竟然还被歪曲这么许多来,还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
“呸,”王姮又啐了一口,“既然杙大奶奶这般好心,那怎么不好心到底了,既然我们二奶奶住不得那院子,不如杙大奶奶过去住,腾出东院来给我们二奶奶,这样你们大房居中而住,我们二房各居左右,为你们保驾护航,敬着你们那才是道理。”
“你……”这下宋凤兰真让王姮给逼得说不出话来了。
只是这时从暖阁那头传来一声大喝,“放肆。”就见霍杙从里头出来了。
原来霍杙也早来了,只是多吃了几杯酒在暖阁那里头歇着罢了。
霍杙满面怒气过来,对霍榷道:“二弟,长嫂如母,你们就这样待你大嫂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