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要松一口气时,不论是窦姨娘,还是小耳房里的袁瑶和霍榷都清楚地听到了脚步声。
那脚步声很轻,很缓,似乎因着走动牵扯了压裙玉佩,引出了金铃玉佩之声轻微。
窦姨娘立时又僵直了身子,似乎这金铃玉佩之声她十分熟悉,只是随着那携着金铃玉佩之声的脚步由远而近,窦姨娘面上的血色在一点一点退去。
听那轻巧的脚步声,每走一步都像踩在了心上,窦姨娘越连大气都不干了出了,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口鼻。
窦姨娘心里明白此时该闩了门,到佛前祷告忏悔,方是上策,可现在她两腿抽搐发软,使不上半分气力,只能干听着门外的动静,生生惊出一身冷汗了。
院子里原本就静,所以当脚步声停在正房门外时,所有人都听见了。
知道自己只和外头的东西一门之隔的窦姨娘,觉着靠着门上的脊背忽然麻木了,就像是有一双冰冷的纤细的手在来回抚过,将她背后的暖意一点一点地掠夺。
一时间,不管是正房里外,还是小耳房里都很静,静得令人无端端的毛骨悚然。
“嘚嘚嘚。”陡然传来三声敲门声。
不说窦姨娘被吓得大叫扑向了佛前,就是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把袁瑶和霍榷都吓了一跳。
窦姨娘不敢往后看去,全身哆哆嗦嗦地跪在佛前,死死地抓住念珠,嘴里磕磕巴巴地念着经。
一阵吹来,袁瑶和霍榷就见一片衣裙角被风舞动扬起进了门来,风停衣裙又静止不动了。
墙上的洞,让袁瑶和霍榷无法看清外头到底是什么人。
袁瑶和霍榷相互对了一眼,放轻了脚步一齐走近了小耳房门边上的小窗。
小窗内有一层纱屉子,袁瑶小心将纱屉子支起,霍榷将这才将外头的窗页顶开,探头往正房门口处看去。
袁瑶也禁不住好奇,也看了出去。
两人都只看到了一人侧身的后背,瞧不清楚人的相貌。
那人一身秋香色的襦裙,头上是双环髻,手里提着一盏气死风。
霍榷正还要往外探身,那门外的人忽然就转头看向袁瑶和霍榷他们这处。
满院的漆黑,只那人手里的气死风的火光从下往上照来,将那人的面容映照得十分扭曲恐怖。
霍榷都被吓了跳,忙拉着袁瑶退了回来。
袁瑶倒是没看清楚,小声问道:“是谁在外头?”
霍榷一时气息也不稳了,外头的人他曾见过,且还穿同一身衣裙,他就在霍荣外书房的一幅画里见过。
霍榷缓了好几口气,这才道:“是大哥他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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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回天灾人祸(八)
“啊?”袁瑶真的是有些意外,因她是不信这些的。
从小袁父就以“子不语怪力乱神”教导袁瑶,所以袁瑶自小就不信这些旁门左道。
霍榷一指竖在嘴上,轻轻“嘘”了声,又小心关上窗屉,指指墙上的洞。
袁瑶点点头,当两人再度朝洞里看去,已见一位身着秋香色襦裙,手提一盏羊角灯,大腹便便的妇人从外头缓缓步入。
此时外头又起狂风了,一道闪光裂开浓云密布的苍穹,随之雷声隆隆而至。
在狂风大作,雷鸣电闪的映衬之下,大腹便便的妇人虽面容完好,却也显得十分的诡异而可怕。
霍榷两眉紧了紧,将袁瑶揽入怀中。
可袁瑶却一面的思忖状。
正房里的窦姨娘紧闭着双眼,虽全身都在瑟瑟颤抖着,却依旧将经文念得愈发大声了。
就在这时,有阴森森的声音唤道:“精梳。”
精梳正是先夫人曾给窦姨娘改的名儿。
听到这声熟悉的唤,“啊……”窦姨娘再也无法强作镇定跪在佛前念经了,连滚带爬地躲进了桌下,抱着头蜷缩在最里面,不住地尖声惊叫,一叠声惊恐万分地喊道:“别过来……”
“精梳,你怎么了?避子汤呢?可备好了?”妇人依旧慢慢一步一步往前,到了桌前才止住了脚步。
“不……没又……别过来……奴婢什么都没放……”窦姨娘语无伦次的,恨不得能将身后的墙掏出一个洞来,好让她钻出去,所以就见窦姨娘疯了一般地用肉指去抠挖着她身后的墙。
只片刻的功夫,窦姨娘手上就已血迹斑斑的。
十指钻心地痛,让窦姨娘不得不停下,眼睛一瞬都不敢离开站桌前的那双绣花鞋。
莲青的鞋面,上头绣的是芙蓉色的缠枝牡丹,这样式没人比窦姨娘更熟悉了,因这双鞋正是窦姨娘给先夫人做的。
就在窦姨娘专注于那些绣花鞋时,忽然一张惨白失血的面孔出现在窦姨娘面前。
黝黑幽深的两眼正好与窦姨娘的双眼相对。
窦姨娘霎时就觉着毛发都竖立了起来,恐慌地将安放在桌子边上的太师椅推倒,从旁边钻爬了出去,一直往袁瑶和霍榷所在的那边爬来。
鬼气森森的妇人也不急着追窦姨娘,就站在那里看着窦姨娘狼狈的四处逃窜,最后爬上架子床,裹上被褥躲在床的角落,瑟瑟地发抖。
此时,雨点落下,敲打在屋顶的瓦面上,却无论如何都盖不住由远而近的猫叫声。
窦姨娘从被褥中露出一双眼睛来,就见一只黑猫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