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闻皮蛋叫了一声,语气中有些止不住的惊异,“沈大哥!河里有个人!”
沈之言一顿,豁然回过头来,河中水汽奔腾,水流夹着枯叶细枝打着漩涡,那红衣人被水浪推到岸边,正随着水流一下又一下不停起伏着。
沈之言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这因种天气,上游失足落河的人也不是没有,杏林村的这条河也曾打捞过溺水者的尸首,他虽冷静,但有胆小的孩子乍然看见这副场面还是吓得尖叫了起来。
沈之言眼睫微阖,正欲带着他们离开,却听孩子中胆子最大的皮蛋大叫道:“他是活的!”
这一声如惊雷般炸开,沈之言迅速转身,听见皮蛋语气颤抖着:“我刚才看到他动了!”
沈之言闻言,嘱咐一群孩子靠后,便卸下柴火朝岸边走去。他看了一眼,道:“皮蛋,过来帮我。”
等将那人打捞上来时,有些女娃早已躲去了一边,沈之言低头看着,他微微有些诧异,这红衣人竟是副少女模样。
少女如玉般的脸上血色全无,她蛾眉轻蹙,眉目紧闭,眉眼之间的风情如山水画里连绵的烟波,小巧娟秀的鼻子下薄唇却紧抿着,看起来浑身透露着死气。
这少女身着一身大红色衣裙,衣袍上袖着展翅欲飞的金色凤凰,裙摆上,同色金线绣成的祥云针脚严密,一看便知不是俗物。
皮蛋挠了挠头,“她长的真好看,比村长家二花还好看。”
沈之言无瑕顾及她的容貌,他眉头紧锁,正想试探她的脉搏时,少女却突然咳嗽一声,吐出一口水后昏了过去。
沈之言沉思片刻,突然将少女打横抱起。
“皮蛋儿,去找你奶奶,请她过来帮个忙。”
…
姜妙醒来的时候,嗓子里疼得厉害。
她艰难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处在一间简陋的草屋之中。
屋里没人,只有炉火上小壶咕噜噜地冒着热气,散发出一股药味的清香,木制窗台上放着一盆君子兰,正随风微微摆动着。
她这是在哪儿?阴曹地府么?看来她真的成功死掉了?
姜妙吃力的坐起来,发现身上已经换上了青色布衣。
这阴曹地府,居然也会有如此清雅的地儿?
正想着,门外突然走进来个人。
她迅速回神后便本能的戒备起来,姜妙带着警惕之心抬头一看,就见到一个短衣粗褐打扮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
男子一进来便径直坐在火炉边的小凳上煎药,看也不看她一眼。
“你是谁?”
姜妙脱口而出时才发现自己声音哑得可怕,她忍着嗓子的剧痛,警惕地打量了这人一眼。
这人虽穿着粗衣,皮肤也有些麦色,可他眉眼狭长,双眸如深渊下的寒潭般深邃,唇薄而淡红,与高挺的鼻梁和如画眉眼组合在一起,就如匠人精心雕琢的玉像,挑不出丝毫不顺眼之处。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头不紧不慢的煎药。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有什么目的?你是什么人?”
姜妙心中一阵恐慌,一连串的质问向雨点般朝他砸去,那人却如充耳未闻般拿过一个陶碗盛了药,不怕烫似的单手托着碗底递到她面前。
“喝了。”
声音冷澈如天山上常年的积雪,且只有这简简单单两个字,再无其他。
“放肆!”
姜妙条件反射般打开他的手,药汁晃动着洒在他的手上,他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姜妙往后缩了缩,她心中思绪紊乱,迫切地想弄明白现在的状况。
她明白自己从崖上掉下来却没死,很大可能就是被这个人给救了,可这世道,救你的人未必是真想救你,更何况这人长着这副如玉模样却作一副村夫打扮,让她不得不升起了浓重的疑心。
“你到底是谁?是姜献派你来的么?”
沈之言皱了皱眉,他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床上那少女一脸警惕之色,想来是把他当成了坏人。
他没回答她,只是默默将碗放在了桌上。姜妙一颗心又紧了紧,她警惕地看向四周,突然瞥见窗外连绵的大山。
姜妙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坠崖的陈晋之地是出了名的平坦无垠,绝对不会有这么多的山脉!
“这是哪儿?”
沈之言正欲跨出门,听见她的询问便转过头来看着她,少女眼中透露自己都没发现的惶恐,虽故作冷静,可捏紧的拳头却暴露了她的内心。
“临州,杏林村。”
临州?少女似乎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她瞳孔微缩,看起来十分震惊。
怎么会是临州?姜妙大惊,她不是在陈晋边界坠崖了吗?怎么会在三城之外的临州?!
瞧见少女脸上异色,沈之言沉默了一瞬便折转了身子,“你重伤随淇河漂至这里,我救了你。”
少女的眸子不可置信的睁大,良久,她低下头,似乎正在努力消化着这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