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美女一睨,面摊老板嘴上忙道唐突,心底却暗想,也不知这郎君怎么哄的,竟还没将这小娘子哄好。
沈之言倒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朝他道:
“你误会了。”
说完又道:“劳烦,两碗油泼面,一碗少放些辣。”
老板应了一声,心道这郎君连小娘子的喜好都如此清楚,还说不是对小娘子上了心?他可看的分明,方才从那小娘子坐下,这郎君的眼神便再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唉,别扭的少年人哟。
两碗冒着热气的面端了上来,沈之言用帕子擦了擦筷子之后递给她,姜妙接了正要吃,动作一顿,方才那“受宠若惊”四个字还在她脑中盘旋,她心里越想越变扭,若接了这筷子,岂不是更让这老板误会?
她想着便放下筷子,另取了双筷子擦了,将沈之言那双递还给他。
姜妙心里的弯弯绕绕沈之言自然不知道,他只是顿了一瞬,瞧着她得意的神情有些失笑,良久眼睫微阖,便也拿起了筷子。
街角拐角处,钱易远远看着两人的背影,冷哼一声,便朝家中走去。
想起今日这小娘子巧笑倩兮的容貌,钱易一边回味,一边从大门进了府,却见他父亲临州知州钱有章微弓着身子,正有些谄媚地跟一个人说话。
那人一身黑色锦衣,衣领处绣着金色镶边,看起来华贵又深沉。
这人生得一副好眉眼,那眸中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可这笑意不达眼底,便透露出三分阴郁来。
他腰间挂着一个两指宽的木牌,上面刻着一只叫不出名字的凶兽,钱易才看了一眼,心里便哐当一声。
“啪!”
他袖中的锦盒掉了下来,两人皆被这声吸引,停了话头朝他看了过来。
“爹...”
钱易颤着叫了一声,钱有章眉头一皱,“为何这般失态?今日又去哪儿鬼混了?”
说完朝那人一拱手,“让大人见笑了。”
那人似笑非笑,看着地上的盒子道:“无事。”
钱有章上前一步,看了地上盒子一眼,蹙眉问道:“又是去哪儿糟蹋银子了?”
钱易身后的小厮慌忙道:“回老爷,这是少爷今日买的耳坠。”
钱有章知道自己儿子的秉性,无非是买来送给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女子,便冷哼一声,也懒得说教,只敛了怒色对钱易道:“还不快来见过锦衣卫千户司徒大人!”
钱易冷汗直冒,心知这人虽只是个千户,可以他爹的性子能这般低声下气,想必背后也不简单。
“不必多礼。”
那人依旧没有温度的笑着,“我此番本就是隐瞒身份前来。”
说着他目光划过两人,淡淡道:“既然此间事了,下官明日便回京交差了。”
他收回目光,从钱易身边走开,钱有章忙追出去送行,钱易松了口气,忙捡起地上的盒子溜之大吉。
出了门,便有锦衣卫跟上来禀报,“大人,就这般回京了?”
司徒鹤转了转手指上的扳指,他闭了闭眼,脑中浮现那抹红色的身影,良久睁开眼,道:“回吧。”
下属不敢怠慢,这位千户大人一月之内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锦衣卫小吏变成了正五品千户,将来保不齐还得往上升,正值这升迁的关头,他却千里迢迢请命出京查案,一路却似乎在寻找什么。
这边一行黑衣人打马自闹市而过,那边姜妙似有所感的回了头,看见街角飞扬的尘土,又疑惑的回过头来。
“怎么了?”
沈之言看出她的不对劲,姜妙却摇摇头,道了一声无事,她将碗往桌上一顿,道:“吃饱了。”
沈之言看向她,她黛色的柳叶眉满足的舒展开来,眼中灵光波动,隐隐带了一丝娇憨。
她唇便沾了粒小小的葱花,看起来傻傻的,等沈之言反应过来时,他的手已经不自觉伸出去。
他指尖擦过她的唇角,姜妙心中一颤,似有一片轻飘飘的羽毛从她心上划过,痒痒的,带着下坠般的酸意。她豁然回首看着沈之言,心中似漏了一拍。
察觉到自己在做什么,沈之言一滞,随即看似平静地张开手,“有叶子。”
而无人知道,他睫羽轻颤,只觉得喉间发紧,连碰到她唇角的指尖也热了起来。
他方才是在做什么?
姜妙假装不在意的哦了一声,随即站起身来,说要回家。
两人搭了出城的牛车,到家时已经云销雨霁,天色渐晚,两人间心照不宣的假装无事发生,姜妙踮着脚尖进了院子,忽而叫了他一声。
“沈之言!”
沈之言回头,想看看她要做什么,却见姜妙浅笑盈盈地的指着院里的篱笆角落道:“沈之言,我们在这种棵桃树吧!”
沈之言驻足看了她一眼,表情虽依旧冷漠,可眼底已带了点难以察觉的笑意,他知道她肯定又是心血来潮,保不准是今日从哪户人家过,看见了人家的桃树便也想要。
“异想天开。”他说。
“算了。”姜妙又嘟囔道,反正来年桃树开了花她也看不到。
姜妙将这个念头抛之脑后,转身进了屋,沈之言眸色深邃,朝那块空地看了半晌,便也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