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她的口袋里，竟然被放了一张字条。

上面潦草地写了两个十分简单的数学公式。

这份字条要是带入考场，被监考老师发现的话，无论上面的公式是不是和考试有关，都会被判定作弊。

而她所有的成绩都会被清零。

在这么重要的场合作弊，甚至还会被学校处分，背上骂名。

柯雯还真是死心不改，打的一手好算盘。

甚至不惜下跪。

姜喜月目光一沉，随手将那张字条揉碎，丢进垃圾桶。

旋即，又从空白的纸张上撕下一角，认真叠好，放进口袋里。

做完这一切，电梯门刚好打开。

刘毅主任带着几个选手站在门外，朝她催促着：

“快过来，走着走着你又不见，吓死我了，没落什么东西吧？”

姜喜月摇了摇头，快步跟上。

“没有，都已经准备好了。”

与此同时，姜喜月走进电梯后，站在原地的柯雯脸上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旋即拿出手机，一边步伐轻快地往下楼走，一边给父亲柯成峰拨电话。

“喂？爸爸。”

“我告诉你哦，刚才我下楼的时候，竟然敢看到姜喜月偷偷带小抄……”

“啊！爸爸，你是不是下午的监考老师呀？我是不是不该告诉你？”

柯成峰却大惊。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姜喜月偷带小抄？！”

柯雯一脸为难。

“爸，你还是当我没说过吧，姜喜月那么做，其实也是为了学校的荣誉……虽然说这么做很不对……”

柯成峰却严肃道：“什么荣誉不荣誉的？这可是全国奥数比赛！打小抄就是不对！难怪之前她能考满分，原来真的有问题！”

“别担心，今天下午我监考，肯定把她抓出来！这样的荣誉，我们不要也罢！”

听见这话，柯雯脸上笑得得意，声音听起来却很犹豫和自责。

“对不起，我不该告诉你的，我只是所有事情都应该和家人分享……”

“不是你的错，要怪就怪姜喜月自己，做出这种事来，简直丢人！”

柯成峰安慰她道：“这件事你不用管了，交给我就好。”

“好的，爸爸。”

柯雯挂断电话，高兴地将手机收好，步伐轻快下楼。

柯成峰挂断电话，面色阴沉。

没想到，姜喜月竟然赶在这么大的比赛场合中作弊。

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

这次要是真让她成了，以后考场成什么样了？

他怒气冲冲地起身，想要将这件事提前报告给评委长，可是找了一圈，却不见人影。

“姚评委长呢？”

另外几个监考老师就纷纷摇头。

“刚刚出去了，说是去迎接什么贵客，让我们先自己按照流程走，怎么了？你有什么事吗？”

看了看眼前的人，柯成峰犹豫了一会儿，最后摇头拒绝。

“没事。”

既然评委长不在，那他就亲手在考试场上，把姜喜月抓个人赃并获！

刚下定决心，另外几人催促道：“比赛要开始了，大家走吧。”

柯成峰跟着起身，朝外面走去，雄心勃勃。

与此同时，姚燕评委长此时正站在比赛场馆门口，身后还跟着另外两个老师。

她站在路边，频频探头朝路口的方向张望。

脸上写满了焦急。

身后两个老师有些不解。

这比赛都快开始了，所有人都在准备监考工作，评委长接了一个电话，突然神色大变，带着他们迅速出门，非说要迎接什么贵客。

都这个时候了，能有什么贵客？

竟然比奥数总决赛还要重要。

他们搞学术的，一向比其他人清高冷静，尤其是姚燕评委长，更是十分高冷，还是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这种表情。

忍不住道：“评委长，比赛都已经开始了，我们还不回去吗？”

“到底是谁来啊？让他自己进去，不就好了吗？”

刚说到这儿，姚燕回头了他们一眼。

“胡说什么呢！这位贵宾能过来，就是正常比赛最大的荣幸！你们平时就是想看一眼都不可能……”

正说着，一辆黑色轿车从远处缓缓驶来，在场馆门口停稳。

坐在车里的沈羌没有着急下车，而是透过车窗，看了看外面的建筑。

询问身边的助理：

“确定是这里吗？”

助理手里拿着一叠资料，点了点头，脸上难掩惊喜。

“根据之前分析的数据，那个发帖人的ip地址确实场馆旁边的皇家酒店，这两天，这里正在举行全国奥林匹克数学竞赛，汇聚了很多才识出众的数学专家。”

沈羌微微点头，手里也拿着一叠资料，上面复印着姜喜月发在贴吧上的“bsd猜想”解析。

自从查到发帖人的地址后，他就马不停蹄地赶到a市，就担心被人抢先了。

一路上，他都在翻看着这份近乎完美的解析，仿佛在看一份宝藏。

都已经过去半天时间了，沈羌激动的心情还是难以平复。

马上。

马上他就能看到那位神秘的大师了。

他深吸一口气，转头看着比赛的会馆。

“这么说，那位解析出bsd猜想的大师，很有可能就是来参加比赛的老师了。”

助理点头道：“是的。”

“走吧，不要耽误了。”

沈羌迫不及待地打开门，迅速走出去。

脚刚落地，早已等在外面的姚燕评委长迅速迎上前，满脸笑容。

“沈教授，欢迎欢迎！”

“您突然造访，我们也没什么准备，真是太简陋了，我在隔壁酒店为您准备了接风宴，不如我们去……”

“不必了。”

沈羌摆了摆手，有些急切地想要进会馆去找人。

直接开门见山道：“其实我这次过来，是来找人的，一位很重要很重要的大师。”

他一边说，一边坚定地点头，足以表示对方的重要性。

姚燕却有些不解。

这次比赛的每一个监考老师和评委，都是她亲自挑选的，她怎么不记得，里面有这么以为深藏不露的大人物？

可是见沈羌这么严肃认真的模样，也不得不点头。

“请问他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那他在那所学校任职？”

“不清楚。”

沈羌一问三不知。

不是他不想说，而是现在他手上的信息也寥寥无几，唯一能用的，还只有ip地址。

姚燕评委长为难道：“沈教室，今天在这里比赛的人，老师、学生和观众加起来，有几千号人，不知道名字和职业，我们恐怕很难找。”

沈羌当然也知道。

想了想，转头对助理道：“隔壁的酒店看看，能不能用ip地址精确到房间号。”

“是，教授。”

助理领命迅速离开。

沈羌则转头对姚燕道：“我们先进去看看吧，我想，那样的大师，肯定一眼就能认出来。”

说完，迫不及待地朝里面走去。

与此同时，场馆内，全国奥林匹克数学竞赛总决赛已经正式拉开了序幕。

43名选手陆续入场。

总决赛的试题难度又比二试时翻了数倍，同时，比赛时间也贯穿了整个下午，竟然长达三个小时！

这是一场脑力和体力的双重考验。

面对这样漫长的比赛，在场的观众却没有一人觉得无趣。

反而从选手一入场开始，视线就不断在他们身上打转，都寻找着同一个身影。

那人不会下午也迟到吧？

不会又提前交卷吧？

不会又得满分吧？

满分。

这几乎与奥数比赛绝缘的词，此时却频频出现在众人口中。

似乎，考满分也没那么难。

可是转念一想，所有人又笑了，觉得自己果然是糊涂了。

只要翻翻历年来的奥数总决赛得分就清楚，满分一百，能及格就不错了，要是得个八十分以上，那可以吹上一辈子。

满分？

别做梦了。

淘汰了一批人之后，考场显得宽敞不少。

比赛的规定也严格很多，需要层层核对身份才能进入。

姜喜月排着队朝里面走去。

听着身后的张澜学长正在和另一个人说话。

“柯雯没来？”

“总算是走了，要是再来捣乱，我可就要生气了。”

“姜喜月，你别担心，要是她再来找麻烦，我们肯定站在你这边。”

他们义愤填膺地说着。

姜喜月笑了笑，视线在等候区看了一圈，确实没有找到柯雯的身影。

“下一个。”

监考老师的催促声传来。

声音听着熟悉。

姜喜月回头，见柯成峰站在入口处，正在核对比赛选手的身份。

早上听柯雯说柯成峰来监考，她还疑惑怎么没看到人，看来是被分到了下午。

柯成峰手里拿着一个本子。

“名字？”

“姜喜月。”

“考号和身份证号。”

姜喜月又爆了一串数字。

柯成峰确认无误，视线直勾勾地盯着她，带着审视，十分严厉。

过了一会儿，才有低头去看本子上的数据。

“下一个。”

姜喜月转身离开，一直走到位置上，却还能清晰地感觉身后有一道视线一直落在背上。

却没有回头，径直坐下。

预示考试开始的铃声响起。

被现场严肃的气氛感染，就连观众席也十分安静，整个会场里都是这43名选手翻动试卷发出的沙沙声。

柯成峰作为监考之一，目光一直落在姜喜月的身上，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只要她一露出作弊的苗头，就马上把人抓起来！

本来比赛规定，如果监考老师的亲属有人参加同场比赛，需要避嫌。

但姜喜月现在已经不是他的女儿，他的工作也没有被撤销。

现在正好，可以亲手把她抓住。

想到这，柯成峰的目光更加毒辣，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生怕错过一星半点。

比赛考场很大，再加上现场的监考老师多达八人，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动作。

但是观众席中的柯雯，却看得一清二楚。

刚才下楼后，她担心有惹齐铭生气，并没有过去等候区，而是坐在了观众席，看着考场上的动静。

这么精彩的场面，她怎么能错过？

注意到柯成峰一直盯着姜喜月的一举一动，她就知道自己说的那些话成了。

接下来就只是时间问题。

今天的全国总决赛，现场座无虚席，还有不少记者在场，在这样的场合中，姜喜月被发现作弊，足以让她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想到待会儿，姜喜月人生毁灭的那一刻，柯雯这几天郁结的心情才终于舒畅起来。

那才是生在姜家该有的人生。

应该在谷底的人，就一辈子别想起来。

这就是命。

此时，沈羌教授也在姚燕评委长的带领下，走进了会场。

他一心想要早点见到那位能解开bsd猜想的神秘人物，刚进来，就不断四处张望。

视线从安静的观众席、随选手到来的各高校老师、监考老师和众评委身上扫过，一一观察。

这个？

五十多岁，头发花白，应该是高中的老师，看着挺像的。

那个？

年纪轻轻，才三十多，但人不可貌相。

还是那边的？

他挨个看着，心中犹豫不决。

看着看着，视线落到了比赛场上，一眼就落在其中一个女生的身上。

沈羌对全国奥数比赛有些了解，虽然没有参加过，但也知道总决赛难度很大，看其他选手愁眉不展，满头的细汗的样子就知道了。

但是这个女生的模样却十分轻松。

远远的，也能看到她写得很快。

有些题目甚至没有思考。

再加上她的外形和周围的学生格格不入，跟电视上常常播的偶像剧似的。

就连现场的导演也清楚这点，频频将镜头落在她身上，将女生惊艳的侧脸打在大屏幕上。

镜头一到她这儿，就像是被打上了好几层滤镜。

沈羌的小孙女很喜欢看这样的电视剧，每天被里面的偶像明星迷得晕头转向。

好几次，沈羌都不屑一顾。

指着电视中，外形光鲜亮丽，去参加比赛的主角教育小孙女：

“真正的学术大师，没有这样的，光是做题就能让人头秃了，这种，不可能。”

可是现在看到眼前这一幕，却击碎了他几十年来的固有概念。

忍不住询问身边的人。

“总决赛之前有两次筛选，是吗？”

“是的。”

说到自己的专业领域，姚燕热情介绍：“这次的题目很难，所以总体分数都不高，不过也有例外。”

她想起那个一试和二实，都考了满分的怪物选手。

沈羌只是随口一问，并不会对人产生偏见，也没有将次放在心上。

这次他的目的，是那位神秘发帖人。

迅速收回自己的视线，跟着姚燕朝里面走去。

很快，比赛时间即将过半。

姚燕一直在介绍比赛的细节，沈羌心不在此，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正焦急地等着，刚才去酒店查房间号的助理终于回来了。

一路跑进来，气喘吁吁的。

“教授，查到了！查到房间号了！”

沈羌倏地起身，整张脸都亮起来。

“太好了！快说是谁！”

助理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道：“还好酒店安排每人一间房，住在那个房间的人好像是籁文高中的，叫……叫姜喜月！”

沈羌正琢磨着对方是刚才他看过的谁，一旁的姚燕评委长突然抬高声音。

“你是说，你们要找的是姜喜月？！”

沈羌立即询问：“姚评委长，你认识？这位姜喜月，是这所高中的老师吗？”

姚燕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古怪。

“真叫姜喜月？”

助理点了点头。“不会有错，ip地址和房间号都已经确定了。”

沈羌见她认识，一改之前的高冷，急切地迎上来。

“评委长，到底是谁？你快带我们去见，这位大师，我一定要亲自见。”

姚燕看了看眼前的两人，心里一万个问号。

刚才接到沈羌的时候，就听他说是特意来找人的，她寻思着，应该是来找某个大人物。

可没想到，竟然是姜喜月？

“沈教授，您不用去后台，她……她就坐在那儿。”

说着，抬手朝比赛场的选手区指。

沈羌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登时满脸震惊。

“你……你是说，她是学生？”

“没错。”

姚燕道：“姜喜月，来自莱文高中，目前正在读高二，也是这次奥数比赛的选手，您看，就是现在屏幕上的人。”

沈羌眯眼一看。

屏幕上的人，不就是刚才进来的时候，他看到的那个女生吗？

饶是见多识广的沈羌，此时也愣了。

“是个学生？这也……确定是她？”

姚燕语气十分坚定：“这次来参加比赛的人中，只有一个人叫姜喜月，在场所有人都知道。”

“怎么说？”

“在早上的一试她得了满分，而且二试她还迟到一个多小时，提前十多分钟交卷，整场考试只用了十五分钟，最后……也是满分。当时所有评委都以为批错了，检查了好几遍，最后确认无误。”

闻言，沈羌眼中绽放出精光，激动地点了点头。

“是了！那就是她了！”

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姜喜月，像是在看一块带着惊人光芒的宝石。

旁边的助理却还是无法接受。

“可是老师，就算她奥数成绩不错，那也才高二啊，未免也太年轻了。”

“英雄出少年，而且，我一看她就不是等闲之辈。实力能证明一切，我们不该拘泥于外在。”

沈羌激动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催促道：

“请带我下去，我要和这位同学见面。”

姚燕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好，我马上去安排，沈教授，您在这儿等待就好。”

沈羌却道： “不了，我亲自下去，既然是会见大师，自然要有诚意才行。”

说完，已经率先朝下面走去。

几人脚步匆匆。

姚燕倒是不急，虽然比赛已经快结束，但人也不会突然跑了，可架不住沈羌迫切。

进门时，步伐施施然的样子早就不见了。

面过半百的老教授，步伐比她还要快。

他们才刚走到比赛场边缘，正准备近点看看姜喜月。

沈羌才刚靠过去。

突然，监考老师一声呵斥爆出。

“091号选手，把你手里的小抄交出来！”

带着扩音器的声音在整个会场中响起，把快打瞌睡的观众吓得一震。

着急地探头看去。

这091，不是别人，就是姜喜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