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尖一瞬间就猛然涌上一层难忍的酸意, 柳泉拼命忍耐了下去, 几乎要咬紧牙关,才说得出下面的台词。
“我明白……宗像前辈的一切考量都是有其正确理由的。今后也请你抛开其它一切不必要的顾虑,这样坚定地一直走下去。”
虽然很想说“我能够理解”,然而这已经是一切的最后时刻。
虽然没有明说……然而这就已经算是“分手”了吧?!
听到她的话, 宗像礼司无声地啊了一声, 然后——突然举步,朝着她走过来!
柳泉一瞬间就吓得僵硬了,连倒退几步或者作出其它的防御姿态之类的事情都忘记了,只能那么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他向着她的面前愈走愈近, 愈走愈近——
最后, 他在掠过她的身侧的那一瞬间,停了下来, 微微转过头, 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站在如此接近的距离上, 他的气息一瞬间就重新包围了她。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就那么面无表情、实则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双手悄悄地在身前交叉握紧了, 感到自己指尖的冰凉之意。
然后,她听到自己意外平静的嗓音——也许是恐惧到了极点反而镇静下来了吧——在青部活动室内轻轻扬起。
“宗像前辈,感谢你当初让我加入青部。作为后辈, 恭喜你毕业。”
身旁萦绕的气息仿佛微微一顿, 然后宗像礼司若无其事地开口了。
“谢谢。……我也觉得, 你能够加入青部,真的是太好了。”
他说出“太好了”这个词的时候,尾音微微下沉,仿佛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叹息意味;不过并没有给她任何深思的机会,他就断然继续说道:“……虽然还有些留恋这里,但我差不多该回教室了。那么,告辞了。”
然后并没有等待她的回答,他就举步继续往前走去,掠过她的身旁走到青部活动室门口,拉开房门、直接走了出去。房门发出清脆的啪嗒一声,在他的身后自动关闭了,隔绝了他仍然秀颀挺直的背影。
柳泉仍然挺直背脊站在原地,听见自己身后房门关上的那咔哒一声之后,只是慢慢地昂起了下巴,目光随之望向青部活动室的天花板;并没有回过头去望着他的背影在房门之后消失,也并没有像那些爱情小说里失败的女主角一样流下眼泪、或者痛哭失声。
……就这么……结束了,是吗?
校园里的广播,在这一刻忽然开始传出温柔的女声播报。
“各位同学,早上好。今天是举行‘超苇中学园’第三十六届卒业式的日子。在此,让我们祝福即将成为本校毕业生的各位同学们,从此踏上光辉幸福的人生。”
然后,一首旋律轻快的歌曲响了起来。和柳泉印象里这种时刻惯常会听到的、带些离愁别绪的毕业歌并不相同,这首歌的旋律逐渐自轻快到激昂,仿佛更能在自己的身体里燃起排除悲伤、勇往直前的力量。
【总有一天
悲伤的开始
也会烟消云散
会融化在云之彼端
那片无垠宇宙中
善变的心
无论多少次都能承受
我知道该如何站回起跑线
快要动摇般的坚强】
柳泉突然迈开脚步,几步就跑到窗前,一下推开窗子,望向楼下。
正巧看到宗像礼司修长挺拔的身影,从大楼里缓缓走出来。他的步伐坚定、身姿凛冽,一步一步迈向大楼外的庭院里,朝阳投下的温柔光芒之中。
【即使迷失在悔恨的舞台
也会逐渐变得坚强
被照亮的本能
会焕发光彩】
早春的清晨,微风里还带着一点清新的寒意,吹在柳泉的脸上,将她的长发轻轻吹起。
【50/50的机会?dead or love?
没有冒犯“现实”的权利
无论是否茫然自失
tomorrow will e】
她突然将双手按在窗台上,上半身前倾、微微探出窗口,望向楼下那个越走越远的背影。
然而她并没有开口叫住他。
【总有一天会被当成大人
背负许多的东西
在曾是梦的彼方之地
感到幻灭】
宗像礼司也并没有停下来,或者回头再望一眼青部活动室的窗口或这座大楼。那柄西洋剑仍然悬在他的腰间,镶着金色十字的蓝色剑鞘在初升的朝阳照耀下泛出一丝冷光。他的脚步保持着惯常的节奏,矫捷而坚定,看不到一丝阴霾或一丝动摇,仿佛已经下定了最终的决意。
就这样,他在她的视野里愈走愈远,走出了大楼庭院外的那道铁门,转了个弯,身影一点点被墙外行道树的绿荫所遮蔽,最终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在那一刻,响彻校园的,仍然是旋律铿锵的歌声。
【即使只为掩饰表面
也要去涂满“美丽”
即使满身污泥
即使乌烟瘴气
也要将那耀眼的火焰
握在手里】
柳泉站在窗口,望着那片此刻已经空无一人的社团活动楼外的庭院,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