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刚好到了片尾, 程朔川放下手机, 捏了捏鼻梁, 显然, 他也看到微博消息了, 只是他反应略显平淡, 只关了屏, 揉揉严暖的头发,哑声说道,“不早了, 睡觉。”
严暖点头。
屋内没有留灯,躺床上,严暖缩进了程朔川怀里, 呼吸均匀, 却睁着眼睛。
程朔川倒闭了眼,不过严暖知道, 他也没有睡着。
夜色静谧, 严暖突然很想说些什么, 她犹豫了会儿, 指尖戳了戳程朔川的胸膛, 程朔川微微一动,捉住她的手。
她声音小小的, 带着些微试探:“我上次说,以前我叫严淡, 更早以前叫周淡, 你还记得吗?”
程朔川从鼻腔发出一个“嗯”字,气息洒在她的头顶,温温热热。
“其实我小时候是住在福利院,那个时候跟院长姓,就叫周淡,大概七八岁的样子,我被爸爸妈妈收养了,改姓了严。他们自己的孩子在很小的时候…嗯…大概三四岁吧,反正很小就丢了,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也没有再怀孕,妈妈有点抑郁,所以爸爸想领养一个小孩让她开心一点。”
她微微抬头去看程朔川,“我可能和丢了的妹妹有点像,所以他们就领养了我,然后,他们对我特别好,就像宠小公主一样,可以说是有求必应吧。我也真的很爱他们,不过我念高中的时候,妈妈竟然怀孕了,他们怕我不开心,还犹豫了很久要不要孩子,我跟他们说,我很期待有弟弟妹妹,他们才决定生下来。”
似乎是意识到严暖接下来要说的话有点伤感,程朔川吻了吻她的额头,以示安抚。
“可是那年冰灾,就是,南方特大冰灾那次,雍城堵了上千部车在高速,我们也在里面……”
她的声音软软的,又很平静,“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影响,小孩要早产,我妈妈也算高龄产妇了,身体又不太好,很危险,那个时候,堵了一天一夜,手机都没电了,前后左右全是车,还冰天雪地的,我爸爸和疯了一样到处求人,你知道那有多绝望吗,没有办法出去,疏通都没有办法疏通,我妈妈和我的小妹妹,赶到医院的时候,死了。我还记得,那天,血腥味很浓很浓。”
“因为妈妈去世,之后爸爸精神也不好,出差的时候遇上塌方,也跟着一起走了。”
她的脸贴在程朔川胸膛上蹭着,搂住他脖子的手紧了紧,声音越来越轻,“所以,我又成了孤儿,财产我也争不过叔叔他们,因为不管怎么样,在别人看来,我也只是养女。那之后,我就很少相信别人了,防备心很重,可不知道为什么,遇到你的时候,就…很相信你。”
程朔川抱着她,抿唇没出声。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突然想和你说一说,其实有时候,觉得自己挺冷漠的,这些年发生过很多很多事,但除了累,现在想起来…也没有什么心情起伏了。”
程朔川维持着抱她的姿势很久很久,才开口说话。
隔得近,声带振动贴着皮肤,酥酥麻麻。
“……周淡,我以前也想像别人一样,叫你荷包蛋,但是一次都没叫过。”
恍然听到这句话,严暖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应该不记得我,或者说,根本不认识我,我小时候,也在福利院呆过。”
严暖吓了一跳,她抬眼去看程朔川,“什么?”
“那时候有轻微自闭症,我没有跟里面的小孩子说过话,也不跟你们住一起,你应该…完全没有注意到过我吧。”
严暖意识到,程朔川正在开口,说出他的秘密。
“你,以前在欣欣福利院?”
她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刹那间,她的脑海里闪过第二次与程朔川见面的场景,在雍城,福利院那条街,他递出二十块帮自己买了一包软白沙。
现在她才想起,在一起这么久,自己都没有问过,那天为什么会那么凑巧,他出现在那里。
程朔川点了点头,轻轻拨开她的碎发。
其实他觉得,严暖一直都没有变过,不管是小时候的周淡,亦或是现在的严暖,不论在哪里,都是最耀眼的存在,是他想要触及、想要拥有的光亮。
他继续说,“家里关系有点复杂,我和家里,关系也不太好。我没在那里待太久,后来回了帝都,变得有点叛逆。”
严暖惊讶,她没想过会从程朔川口中能听到“叛逆”这两个字。
“念中学的时候迷上了打游戏,后来自作主张进了ko,打职业,那段时间……有点混乱,一度都不想念书了,之后出了车祸,右手没以前灵活,就放弃了。”
短短一句话,程朔川说得轻描淡写,可严暖想,值得他复述出来的曾经,大概不止这么云淡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