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遇等了半响也不见他道出后面的话,忍不住问道:“就为这?”
法显点头。
她看法显的目光顿时变得无语,带着几分难以理解,辛辣的评价道:“真是有病。”
若只是为了图安静,住在山上修几百层石梯就够了,这群和尚住这么高,莫不是想体验一把高处不胜寒的乐趣。
她言语尖刻,花千遇以为法显至少要辩解一句,却没见他开口,也没生气。
可是原因就只是这么简单,没什么可解释的,只是常人不作理解。
她没再不识趣的继续这个话题。
两人又走了一个时辰,花千遇就熬不住了,她不是累,而是走烦了。
沿途风景很好,但是再好的风景,连续看两个小时又要不停地爬山,她也要吐了。
法显倒是很淡定从容,不急不躁,她有些崩溃的说:“我不想走了。”
法显看向她,出言安抚道:“施主再坚持一下,已经走了过半路程了。”
闻言,花千遇险些要吐血,走了这么久也才走了一半的路,她现在已经后悔上山了。
她四下张望找了一处稍干净的石阶,把天罗伞往上一横,直接坐在伞上,揉着自己隐隐发酸的腿,裙摆下隐约露出的玉腿,修长纤细,线条漂亮而旖旎。
指尖压揉着小腿,白皙细腻的肌肤上凝出淡淡的红印,很快又消失不见,青丝在她微低头时抚在脸侧糅着如梦似幻。
法显的目光掠过她,看向远处的高山,温声道:“若是累了就再此休息片刻。”
话落,他走到花千遇身旁坐下,目视前方的危峰云海,骨节清晰的手指捻着檀木珠,一颗一颗拨动着。
花千遇也极其无聊,默默数着自他指间滑过的沉香檀木珠,共有十八颗,色泽深沉温润,相接处缀着根青穗。
见她一直盯着自己手里的持珠看,法显稍作停顿,便递过去让她看个仔细。
持珠入手沉甸甸的,浑圆光滑的珠子上还留有他手上淡淡的温热。
花千遇转动持珠时,发现有些珠子上面刻的竟然还有梵文,刻痕有力入木叁分,葱白的指尖缓缓的摩挲过这些整齐深刻的线条,她好奇的说:“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一切行无常,一切法无我。”缓缓道来的声音听着有种难言的韵致。
花千遇都不作思考,直接问:“什么意思?”
佛教的偈语皆都很难理解,反正她也想不明白,不如直接听他解释。
“行无常是指世间一切事物都是因缘合和的结果,法无我是说在一切有为无为的诸法中,无有我的实体,无我相,无众生相,内心清凉寂灭,不起波澜。”
“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槃寂灭,此叁法印是佛教的核心教义。”
听完他言,花千遇似懂非懂的点头,她深感无趣的说:“说到底还不是一个空字。”
法显道:“非也,施主此言不算正确,无常,一词出自《杂阿含经》,意思是说一切事物都不会一成不变,都会经历从生到灭的过程……”
看他准备逐字逐句的向她解释,花千遇急忙开口喊停。
她头疼的说:“听着就很复杂,我不想知道究竟是何意,你也别念叨了。”
她手中掐着檀木珠,也学着法显一颗一颗的捻动着,觉得挺有趣的,摆弄一番后又道:“你为何要刻下这些字?”
法显顿了一下,目光变得有些渺茫。
四年前他刻下这些字,只是为了时刻提醒自己,诸法皆妄见,一切皆空幻,他应该放下。
放下,放下,结果他不仅没有真正的放下,反而又多了一个妄执,名为“放下。”
他简短的回道:“提醒自己,不应执着。”
有何事可执着的,她没太明白法显的意思,正欲再问,听他突然说道:“贫僧曾赠于施主的持珠可还在?”
花千遇微一滞,回想起在西域的往事,没良心的回了一句:“早就丢了。”
法显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默默垂下眼没在回话。
把玩一阵过了新鲜劲,她用指尖挑着这串持珠送到法显眼前,青穗微微晃动:“喏,还给你。”
手一松,持珠落在法显的腿上,紧接着又滑到地上,摔出沉响声。
法显抬眼看她。
花千遇冲他无辜的笑,毫无诚意的致歉:“抱歉,没拿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