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楚离桑还想说什么,楚英娘忽然嘘了一声,目光凌厉地望向左手边。楚离桑和绿袖同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南边山崖上,突然扔下十几条长索,然后十几道黑影正从崖上快速缒下来。
绿袖惊得捂住了嘴。
楚离桑也是一惊:“娘,这些是什么人?”
“肯定是冲你爹来的。”
楚离桑越发惊异:“既然来者不善,那咱们得赶紧动手了!”
“现在不行!”楚英娘一脸镇定,压低声音道,“他们人多势众,而且看样子身手都不弱,咱们拼不过他们。”
楚离桑着急:“那怎么办?难道就任凭他们把爹抓了,或者把爹……”她心里是想说“杀”字,却不敢说出口。
“你别忘了,还有萧君默他们在里面呢,玄甲卫也不是吃素的,自能抵挡他们。”楚英娘顿了顿,又道,“这票人突然出现也好,省得咱们跟玄甲卫硬拼,等他们两败俱伤,咱们再出手不迟。”
楚离桑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也就不吱声了。
就在南边黑衣人从崖上缒下的同时,北边山崖上也下来了十几个黑衣人,迅速躲在了几棵大树之后。
其中一个黑衣人喘息未定,立刻拉下面罩,模仿鹧鸪鸟发出几声“咕咕、咕咕”的叫唤。片刻后,驿站东北角响起了相同的声音。紧接着,一道黑影迅速摸了过来。
黑影来到近前,居然是饭堂中那个下巴尖尖的精瘦驿卒。
“情况怎么样?”学鸟叫的黑衣人迫不及待地问。
此人正是洛州长史姚兴。
瘦驿卒答道:“萧君默、辩才、罗彪就住在北楼二层的三、四、五号房,有四个玄甲卫守在辩才房里,其他人都住楼下。”
姚兴“嗯”了一声:“干得不错,我会记你一功。你先回吧,免得让人起疑。”
瘦驿卒连连称谢,然后转身往回走,可还没走出几步,姚兴就从背后扑上来,一手捂住他嘴巴,另一手持刀在他脖子上一抹,瘦驿卒就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姚兴拿刀在他身上擦了擦,低声道:“兄弟,使君有命,不能留你这条舌头,你别怪我,改天一定多给你烧些纸钱。”说完,猫腰跑到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对一个身材较为高大的黑衣人道:“使君,都摸清了,动手吗?”
这个黑衣人正是杨秉均。
他无声地挥了一下手,率先朝驿站东北角摸了过去,姚兴等人紧随其后。
杨秉均等人翻过驿站北墙,迅速蹿上了北楼二楼的走廊,然后分别蹲在三、四、五号房的窗外,各自掏出一根竹管,刺破窗户上的纸,朝里面吹着什么。
辩才房间里,一股淡淡的烟雾在黑暗中弥漫开来,四个玄甲卫原本都闭目坐着,很快就开始东摇西晃,紧接着便一个个栽倒在地。
门闩被一把小刀轻轻拨开,然后房门就吱呀一声开了,杨秉均、姚兴和几个手下猫着腰摸了进来。他们一一查看了地上的四个玄甲卫,发现都已被迷晕,才直起腰身,同时把目光转向床榻上的辩才。
辩才仍然面朝里侧躺着,正发出粗重的鼾声。
杨秉均拉下面罩,狞笑了一下,对姚兴道:“你带几个弟兄,马上带他去见先生,我去隔壁亲手宰了萧君默!”
“是!”姚兴跟两个手下一起扶起辩才,用一只黑布袋罩在他头上,然后把他架了起来,迅速走出了房间。
杨秉均看着姚兴等人下了楼梯,才重新拉上面罩,走到萧君默房间门口,对手下道:“把门弄开!”手下迅速掏出一把小刀,插进了门缝里,开始拨门闩。
就在这时,从南边山崖上下来的十几个黑衣人也正好翻过南墙,进入庭院。一道黑影从角落里蹿出,跑到为首黑衣人身边,轻声禀报了萧君默等人的住宿情况,所说正与那个驿卒毫无二致。
这个黑影就是傍晚在庭院里洗马的马夫。
为首黑衣人听着,刚想说什么,忽然用手捂嘴,忍不住轻咳了一下。
此人正是魏徵派来的李安俨。
李安俨抬头,忽见北楼走廊上黑影幢幢,所在位置正好是马夫说的萧君默房间,暗叫一声不好,大手一挥,立刻带着手下朝北楼冲了过去。
杨秉均察觉楼下动静,刚一转身,李安俨已经从庭院中飞身跃上二楼栏杆,手中长剑直刺过来。杨秉均大惊失色,慌忙一闪,堪堪躲过。
姚兴和两个手下费了好大劲,才把软绵绵的辩才从驿站北墙弄了出去。
“这老头,真是死沉!”一个手下抱怨。
“废什么话?快走!”姚兴低声骂道,伏着身子观察了一下四周,才深一脚浅一脚地蹿入一片半人多高的荒草丛中。两个手下一左一右架着辩才,紧随其后。
此时的姚兴并不知道,他们刚一离开,便有八名玄甲卫正从同样的位置翻墙而出,悄无声息地跟上了他们。
驿站东边的灌木丛中,早已焦躁难耐的楚离桑终于听见了东北角的动静,探头一看,正好看见几个黑影架着一个人慌慌张张地跑远。楚离桑赶紧对楚英娘道:“娘,你看,那几个家伙绑走的是不是爹?”
“是有点像。”楚英娘睁大了眼睛,正想着要不要追过去,忽然又察觉什么,连忙一手一个拽住楚离桑和绿袖,猛地伏低了身子。“娘,又怎么了?”楚离桑不解。楚英娘朝左手边努努嘴。楚离桑转头一看,才发现七八条黑影正从前面不远处急速掠过,紧跟着前面的黑影朝东边而去。
恰在这时,驿站中又传出刀剑撞击的厮杀声。绿袖眉头紧皱:“今晚真邪门!这驿站到底来了几拨人?!”楚英娘两头望了望,一时也有些困惑。楚离桑则一直望着东边,满脸焦急:“娘,别犹豫了,我看被劫走的那个人肯定是爹,赶紧追吧!”
楚英娘又想了想,一咬牙:“走!”
驿站里,李安俨和杨秉均这两拨人刚一交手,便有八名玄甲卫从一楼客房冲了出来,同时对双方展开攻击,于是三拨人瞬间打成了一团。
在这场混战中,每一拨人都闹不清真正的敌人是谁,只好同时与另外两方开打,于是每一方都打得惊心动魄且一头雾水。
此时,刘驿丞正遵照萧君默的指示,带着五六个驿卒守在驿站西北角的马厩前,个个持刀在手,紧张地保持着防御姿势。
他们耳闻着庭院方向激烈的厮杀打斗声,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惊惧和困惑。
最感困惑的人,当然是刘驿丞。
他到现在还是没弄明白,萧君默叫他守在马厩前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就是萧君默早就料到今夜的情况会很复杂,所以叫他们躲在这里避险保命。
尽管困惑不安,但仅此一点,刘驿丞就足以对萧君默心存感激了。因为他知道,就凭他和手下这几个驿卒的本事,真要是冲出去,立马就会变成别人的刀下之鬼!
刘驿丞正胡乱想着,忽然听见身后好像有人说话。他问左右驿卒:“谁说话了?”驿卒们个个摇头。刘驿丞回头看向马厩,可除了并排站着的几十匹马,外加一驾孤零零的马车之外,马厩中空无一人。
一匹高大的黑马突然喷了一下响鼻,前蹄在地上刨了几下,显得有些焦躁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