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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青雀台 童柯 3522 字 17天前

李崇音的声音比三年前低哑一些, 要比实际年龄更成熟。

“是我。”云栖回道。

兄长两字,依旧没有从云栖口中吐露,也许心底从未认可过这个身份,口中也装不出来。

他是师, 亦是她恨与爱的埋骨地。

李崇音掀开车帘, 车内布饰渐渐展现眼前, 他望着正襟危坐的女子, 她手中紧紧握着匕首, 像随时能反抗一般,长满了刺与棱角。

看到她的刹那, 他的眼眸有一瞬间的凝固。三年来毫无波澜的心湖,被突然砸了一颗小石子,水中涟漪一圈圈荡漾开。

如果算上在城墙上的惊鸿一瞥,他们足足有三年未见了。

三年,改变了太多,也许包括了经历、性情还有容貌。

他们都变了,又慢慢与记忆中的模样融合。

他的目光锁着云栖, 似要仔细看她的变化, 凝神专注。

她长大了,美的让人心颤。

李崇音已经与记忆中冷酷无情的人越来越像,轮廓越发硬朗, 五官更深邃。

也不知他经历过什么, 好似身上的空茫与冷漠更甚, 就好像超脱凡俗般, 与周围人形成鲜明对比。

记得前世也有这样一次, 他过了许久归来, 无论行为还是气质, 变得四大皆空似的。

在这样气息笼罩下的他,忽然视线专注起来,令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云栖被盯得立刻就垂了目光,将他给她的震慑与心慌平复,不想已经逃脱了此人,却又再次陷入。

云栖放回匕首,将抽屉再次推了回去。

身旁几个恐慌中乱做一团的侍女也平复了心情,向他请安,特别是紫鸢,目光闪躲,似有些不敢接触李崇音的视线。

外面的护卫这才知道前来救援的居然是李家三公子,抱拳行礼。

李崇音挥退他们,自己充当起马夫。

他让护卫们整理现场,清点尸体,向离此处最近的衙门报案,以作备用。

刚才他带人剿灭了大半,但依旧有不少逃离的,再追击太过危险,如今只有尽快离开此处,以免卷土重来。

这荒郊野外,无人能保证完全的安全。

这里有一个令人忽略的细节,当李崇音带来的士兵上前禀告时,他立刻将车帘放下,以杜绝士兵的窥探。

唯一注意到的,只有紫鸢,她是被李崇音送给云栖的。

但她不敢说,也不能说。

云栖再次掀帘,看到外面尘土飞扬间,躺着十几具毫无声息的尸体,暗红色的点洒落各处。

谁能想到他们三年后第一次见面,是在这样的情境下。

而且一照面,就让她对他的改变,有了最直观的认识,他又成为那位冷血谋士了。

地面上血迹不算多,足见他们来得快,解决得也很快。

李崇音以及他的手下身上没沾太多脏污,特别是李崇音,穿着书生的儒衫,文质彬彬,哪有半点会武的模样。

云栖惶惶放下帘子,却见车内几个婢女居然没了害怕,一个个脸红心跳的模样朝外头瞧,随着马车一路奔走,吹起的帘子正好能看到李崇音赶马车的背影。

云栖失笑,遥想三年前李崇音的存在都能让整个李府丫鬟们争先恐后,何况现在呢。

离下一个城镇还有半天的路程,天色已晚,李崇音决定暂时原地驻扎。

他挑选了几个士兵在外围看守,留了一部分在内围守着女眷。

士兵们原地坐下,啃着干粮,神情冷硬,并不爱说话。

佩雯好奇地将他们的干粮拿过来一看,发现硬的像石头,连啃都困难是怎么吞下去的,见李崇音领着这样一群人,只觉得三公子越发深不可测了。

她不忍心看士兵这般艰苦,请示了云栖后将自己这边的干粮分了出来,引来士兵们的感激。

云栖依旧只在马车内,她已隐约感觉到,这群人可能与魏司承有些关系,只有他的兵里面才有这般如狼似虎的士兵。

云栖见李崇音时是心境影响精神,懈怠下来后,还是不太舒服,有气无力地躺在马车里。

勉强喝了一点热汤,吸了吸鼻子就迷迷糊糊靠着软垫睡着了。

到后半夜,才睁开了眼,发现身上盖着一条男式大氅,记得是白天李崇音身上的。

他是什么时候入内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知道这是为让她在夜里御寒,但她浑身不自在。

云栖睡饱了,精神好了许多。

看到一群人围着篝火熟睡,也许是见到了李崇音等人,几个婢女都卸下了连日来的防备,睡得格外香甜。

离篝火有些远的一颗枯树下,李崇音独自抱着剑,状似熟睡,身影显得格外冷寂。云栖活动活动了僵硬的四肢,轻声轻脚地下来想把大氅还给他,刚放下就被抓住了手。

回头就见他睁开了眼,含笑望着她:“这么久没见,不说几句?”

说着,拍了拍自己旁边的地方。

云栖没动,看李崇音那自然的姿态,好像中间没有那三年,两人真有那么熟一样。

“怕了?”

这两字,一下子激起云栖的逆反心思、

“我怕什么。”

“那就坐坐,正好有事与你说。”

李崇音向来知道怎么让云栖同意。

云栖挑了块离他远一些的地方,放下随身帕子才坐了下来,暗道自己怎么轻易上当了,那懊悔的小表情,令李崇音嘴角一扯,像是笑了一下。

“是母亲让你来接我的?”云栖决定先发制人。

“嗯。”李崇音意外地看了眼云栖。

他本就要回来参加秋闱,三年的离开也让京城人快要忘了这个曾经惊艳世人的少年。

信中余氏提到云栖这几天要回京,听闻乱民四起,希望李崇音能顺路接回来,他到别庄的时候被告知云栖已经离开,又被几个姨娘庶女哭哭啼啼地拉住。摆脱后带着人赶过来,正看到被一群流民包抄的马车,还未细想已然冲了过来。

两人沉默了一阵。

“你可还记得答应我的礼,三年了,应该准备好了吧。”

“……”你居然还记得!?

云栖磕磕巴巴道:“哈…嗯,以后给你。”

先拖一拖再说。

李崇音略带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云栖怕他再问为什么三年了都不准备之类的话,不敢再说话。

身后突然安静了许多,云栖胡思乱想着,待她再回头的时候,发现他居然靠在树干上睡着了,云栖这才大了胆子,看着火光下他的脸,透着些沧桑以及疲惫,他一路赶来应是很累。

云栖本来没打算多看,却发现他头发与额头间的衔接有一点点不自然,白天没注意,如今离得近才能发现,怎的像黏上去的?

云栖刚想凑近再看看,就被闭着眼的李崇音抓住了手腕,一把将她拉近,连同身体,她惊呼出声,又怕被侍卫婢女发现这边异样,恐慌极了。

李崇音像是没感到她的紧张,依旧没睁眼:“想做什么?”

“看到你脸上好像有东西,所以才看了看。”

云栖离他的脸也不过咫尺距离,被他孟浪举动吓到,像被雷劈到一样连连后退,风一样地回到车上。

按着噗通跳动的心脏,全然忘了之前的怀疑。

李崇音终于掀开眼皮,看了下安安静静的马车,摸着自己粘上的假发,小姑娘太细致,他本身对易容不擅长,居然差点被发现破绽。

看来还是需要主公匀出一位易容高手前来相助了。

在李崇音的护送下,云栖等人没多久就回到了京城。

由于云栖一路避开,两人并未过多接触,只是偶尔一个眼神交汇,却有些说不明的味道在里头。

马车到了城门口,与所有进城人一样排着队。

京城内,出了一通缉犯在逃,张贴了通缉令,所有出城的车辆都要检查。

本来以他们的来历很容易被放行,但他们遇到的是齐王,排第四,留着小胡须,脸型尖瘦,算不得好看,却偏爱文人雅士的装扮,又常年混迹花丛,脚步虚浮,看着就像是纵情过度。

李崇音让云栖待在马车上不要下来,上前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