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世昌与“嫂子”倒是没什么,就是蠢, 三个人都蠢。华世昌蠢在证据摆到眼前,都觉得“嫂子”的无辜,偷孩子的脏水是虞家泼到她头上去的;而那对母子则蠢在觉得弄走甚至弄死了虞秋霜的儿子, 华世昌的一切就会是她们的了,毕竟华世昌对她们那么好,而虞秋霜又因为生孩子时出了点意外, 很难再怀第二个小孩。
想到自己的儿子可能毁在这么几个蠢人身上,年少时的爱恋再刻骨铭心, 对虞秋霜而言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虞秋霜说:“我不后悔自己的选择。那时候的华世昌确实值得我喜欢, 他是同辈里最优秀的, 早早有了自己的理想,坚定不移地朝着自己的目标出发, 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事动摇。”回忆起过去的一切, 虞秋霜面色平静之中带着几分释然,“那时我那么地喜欢他, 所以才不顾一切嫁给他。现在我已经过了年少冲动的岁数, 我不想委屈自己, 更不想委屈小安。”
袁宁和章修严安静地聆听着。
虞秋霜拢了拢垂落鬓边的长发,把儿子虞元安抱进怀里。虞元安感觉到虞秋霜的情绪变化,张手回抱虞秋霜, 奶声奶气地安慰:“妈妈,我在!我在呢!”
与虞秋霜分别之后,章修严又忙碌起来。他对移动通讯的了解虽不如虞秋霜深,但也绝不比别的人差。他们在饭桌上达成的只是初步的合作意向,章修严当晚就联系了手底下的人让他们做好准备,不管是与虞家的接触还是建设项目的开展都不能轻忽。他可不认为袁宁一次意外的相帮就可以让两家建立牢不可破的合作关系。
该掰扯清楚的东西还是得掰扯清楚。
章修严本来准备第二天再找人正正经经地开个会,结果韩老爷子一早打电话过来,要他们过去见见李女士。那毕竟是袁宁的亲姥姥,章修严只能把会议安排推后,先陪袁宁上门看望李女士。
李女士很和气,和平时一样欢欢喜喜地和袁宁说话,同时也没冷落章修严,问他们一些他们小时候相处的事情。袁宁听着听着才发现自己又被韩老爷子揭了底,对此非常无奈。
也不是他自己想惹是生非的,碰上了能有什么办法!
李女士从问答之中听出袁宁和章修严的感情有多好,也就不再忧心,留着他们吃了午饭就放他们回去。
送走袁宁两人,李女士脸上还是带着笑意,可渐渐又多了几分忧伤。她转向韩老爷子,竭力想要看清自己丈夫的模样。这徒劳无功的努力最终化为一声叹息:“老头子,如果那么卫华他们都做到了你安排的事,立了功升了上去,你会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呢?”
韩老爷子一顿。他想了想过去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竟说不出一句确定的话来。若不是对长子有愧在前,他肯定不能接受袁宁和章修严的事。若是长子和那孩子都平安归来,立下大功步步高升,那他会不会同意?
他也不知道。
若是两人都完成任务归来,那么他们肯定不能呆在同一个地方,因为一个队伍不需要两个领头的人,上面也绝对不会这样浪费人才。到那时他分开他们的目的就达成了。这样分隔两地,就算是已经结婚的夫妻都可能坚持不下去,更何况是本就不容于世俗的同性恋人。
韩老爷子不想对李女士说谎,所以只能说:“我可能不会。”
李女士再次叹了口气,没再多问。作为孩子父母的,谁愿意自己孩子选最难的路走呢?只是韩老爷子错估了他们之间的感情。或者说很可能是因为那孩子因为韩老爷子的安排而牺牲了,长子才会决然地、毫不留恋地离家,放弃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消失在所有人眼前。
*
袁宁和章修严出了韩家没多久,就被栾嘉给堵上了。栾嘉正坐车上准备去找袁宁玩儿,突然瞧见一辆眼熟的车,顿时叫司机追上去拦住他们。
见开车的确实是章修严,栾嘉不干了:“好啊你个老严,回来了居然不找我!”他瞪了眼袁宁,“宁宁你也是,暑假跑去和老严腻在一块就算了,回来了也找不到人影,让我一个人每天凄风苦雨地呆在公司。”
经过这一年的锻炼栾嘉比以前成熟了许多,可一见到袁宁和章修严又故态复萌。
栾嘉叫司机把车开走,自己一屁股挤进章修严车里,和副驾座的袁宁大吐苦水,说起自己新招的高管个个是奇葩,从头到脚都是毛病——尤其是据说最牛逼的那个!那家伙一点都不像个高材生,倒像个风流成性的花花公子,每天把公司上下的女孩都哄得心花怒放,看着他时一个两个都眼冒红心娇羞不已。
袁宁说:“我看你玩得还挺开心的。”
栾嘉说:“是挺开心。”他眼底含着笑意,“虽然这些家伙浑身毛病,但都很有趣,平时在公司里也不会无聊。比起霍森那家伙的完美主义,和他们相处起来倒是轻松很多。”
听栾嘉自己提起了霍森,袁宁也不再避讳:“霍森还不回来吗?”
栾嘉说:“这个,我也不清楚。”栾嘉的语气有些迟疑,“听他说他们家好像因为他祖父的去世而遇到不小的麻烦,过来的话可能会把一些麻烦事带到这边来。”
栾嘉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根本帮不上什么忙,想要做点什么大概都只会给人添乱,所以他只偶尔挑着时间给霍森打个电话。他们以前是挨得太近了,像盲人一样忽略了许多本应早早去正视的东西,现在因为种种原因分开一段时间也许会是让他们继续走下去的一个契机。
他们可以独立地去考虑很多事情。
关于事业,关于责任,关于未来。
袁宁明显感觉了到栾嘉的改变。去年栾嘉要和分手,整个人看起来是迷茫无措的,好像双脚离了地,飘飘荡荡不知要往哪里去。但现在的栾嘉已经找到了方向,不管霍森是不是能真正摆脱束缚、摆脱阴影和栾嘉重新开始,栾嘉都可以过得很好。
袁宁很为栾嘉高兴。
三个人小聚过后,章修严要出门去开会了。栾嘉眨巴一下眼,在章修严出门后神神秘秘地约袁宁晚上一起去玩,说是自己有个店要开业。
袁宁一瞧栾嘉那模样就知道那肯定不是什么正经的生意,但他去盯着总比栾嘉一个人玩过头要好,也就点点头应了下来。下午袁宁去接章修严下班,毫不犹豫地出卖了栾嘉,提前向章修严备报自己的动向。
章修严也知道栾嘉规规矩矩地打理公司大半年,肯定已经闷坏了,点头说:“你去看着他也好。”他知道袁宁到哪里都很招人,更别提类似于去夜店之类的场所。可他虽然常常吃味,但也相信袁宁,不管是他还是袁宁都不会让任何一个人插入到他们之间。
袁宁给章修严做了晚饭,又送章修严去坐火车。等前往怀庆的火车开远了,袁宁才召唤栾嘉过来接自己。
栾嘉新开的店叫“夜阑”,挺文艺的名字,实际上就是个酒吧,喝喝酒唱唱歌跳跳舞,还请了两个常驻乐队,轮流上台吼唱。彩色的灯光晃来晃去,照得女孩子们的妆容都多了几分鲜亮,引得一个个男的都两眼冒光,恨不得多长几双眼睛。
袁宁发现才开业第一天店里就满客了,有些讶异。
栾嘉说:“首都对这种场所的审批是非常严格的,这类夜店在首都反而比我们华中那边要少。这就是所谓的物以稀为贵了,这边还没开业就已经有不少人来问我们什么时候开门。”
这些年经济飞速发展,年轻人们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很强,尤其是首都这样的地方,许多人攥着大把的钞票想着该怎么花、该怎么寻消遣。
“夜阑”正是面对年轻人的消遣场所,栾嘉准备先开这类面向大众的,再慢慢向高端会所进军,反正他不差钱,先让自己玩爽了再说——要不然他为什么要认真工作!
袁宁还没成年,坚持要了杯果汁。栾嘉一见袁宁唇角含笑的模样,马上机敏地反应过来:要是谁去劝他喝酒,他肯定会说“我家那位不让”。
栾嘉现在孤家寡人一个,可没有送上门让袁宁秀自己一脸恩爱的喜好。栾嘉让人给袁宁准备无酒精的鲜榨果汁,一双眼睛溜溜转。栾嘉从小喜欢摇滚,选乐队也是偏摇滚系的,这时台上的乐队开始演奏了,栾嘉的身体也跟着闹哄哄的音乐晃来晃去。
袁宁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确定没什么有问题的人出现,才放心地喝起了果汁。他边和栾嘉说话边喝了大半杯果汁,突然看到一个长发男人朝他们走来。这男人长相偏柔,狭长的凤眼,偏薄的唇形,乍一看可能会错认为女的。
袁宁当然不会因为这人男生女相就盯着人看。他之所以会注意到这个男人是因为对方身上有许多张牙舞爪的黑色丝线,看起来叫人触目惊心。
经过这么多年的了解,袁宁早已能分辨出黑色丝线所给的警示。如果黑色丝线向内生长,可能会让这个人被黑暗和绝望包围,甚至让这人感到万念俱灰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但那黑色丝线若是像这样张牙舞爪,一副要攀附到所有人身上的模样,那事情就麻烦了。
这代表这人手上染过不少罪恶,并且还会继续做那些穷凶极恶的事。
长发男人并没有注意到袁宁眼底的警惕,端着一杯酒上前来,微笑着和栾嘉打招呼:“栾董,你对两个乐队还满意吧?”
栾嘉说:“听着挺不错的。”他转身向袁宁介绍,“宁宁,这是德昌文化的王牌经纪人杨先生,店里的两个常驻乐队就是杨先生帮我联系的。杨先生,这是我弟,你也叫他宁宁就好。”
长发男人朝袁宁伸出手,笑着说:“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