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下旬之后,天气越发燥热起来,每年夏季皆是卖花糕的淡季,夏日吃花糕容易口渴,因此买的人并不多。
阮卿便也闲了下来,多绣些巾帕补贴家用。
这日,她正坐在铺子里扯针线,穿堂风时不时一阵阵吹来,虽带来了凉爽,但也带来了燥热,她额上的碎发汗湿的贴在鬓边。
这时,街头的秦二叔匆匆跑进来,:“阿阮,你娘在不?你家出事啦。我挑担子经过你家时,看到有几个人在敲你家门,说是什么意酒楼来的,说你爹在他们酒楼做事,被官府抓啦,快叫你娘家去看看吧。”他平日里就是个挑担子走街串巷卖些针线头的货郎,认识的人多,消息也灵通。阮卿也常常与他买些针线,两人很熟悉。今儿他一听阮家出事,赶紧跑来铺子里喊人,担子也随手扔在铺门口都顾不上,此时气还没喘匀便急切的看着阮卿。
阮卿听得此事,顿时如遭雷击,“秦二叔,你说的是真的?我阿爹别官府抓了?好端端的为何要抓我阿爹啊?”
“听说是去个贵人家送席面,那家人说他偷窃什么的,我自是信阮大哥,他是个老实人,绝不会做那样的事,定是有什么误会,你快叫你娘去看看。”
阮卿急得眼泪都出来了,“我娘去骆婶子家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秦二叔你帮我去叫她如何?我先家去。”
“好好,”秦二叔又赶紧折路去骆家。
阮卿火急火燎的回到家中,便见家门口围了一群人,其中有两个青灰布衣的男子正在给众人说些什么。她挤上前去,问道:“我是阮家的女儿,我爹他现在怎么样了?”
一个矮胖的男子瞧她是个小姑娘,撇撇嘴道:“你家主事的呢?你爹被官府抓了,说是偷窃贵人家财物,要下大牢哩,掌柜的叫我们速速来通知你家,快着人去想想办法吧。”
围观的众人唏嘘,皆是邻里邻居,阮爹的厚道老实大家有目共睹,如今闹出这等事恐怕是有什么误会,可官府竟要拿人下大牢,这事少不得会很复杂。但凡有下大牢的能有几个好好出来的?不是身子残了就是要花大笔银钱捞人。天可怜见的,阮家搬来长安城才十几年时间,一家子靠卖花糕含辛茹苦拉扯两个儿女长大,如今儿子要科考,女儿也要及笄,眼看好日子要来了,却遇上这样的横祸。唉,也不知是得罪了哪路贵人,这时运太背了。
阮卿急哭了,“好端端的,我爹怎会偷人家东西,肯定是误会了。”
“误不误会我们说不准啊,女娃子还是赶紧找你家大人来,上官府衙门去看看吧。”
不一会儿,吴氏也匆匆跑来,路上她也听秦二叔说了个大概,脸上虽然焦急,还算稳得住,她再次仔仔细细问了事情经过,才得知是贵人家办喜事定了酒席,今早阮爹与几个酒楼小厮去送席面,哪知好端端的,那贵人家的管家派人把他打了一顿,腿打折了,还报官下了大牢。
听完经过,娘俩彻底慌了,阮卿听说爹爹的腿折了,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娘,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呀?”
吴氏也抹了把红红的眼眶,进屋取了全部银子家当,卷了个包袱,拉着阮卿就走,“咱们先去衙门看看情况,无论如何,舍了我这条老命也要捞你爹出来。”
阮卿从小到大没遇到这样的事,一路惊慌失措哭个不停,这种事发生在她未知的世界,仿佛天要塌下来一般,是她承受不了的,此刻,只能跟着吴氏,踉踉跄跄走去官府。
到了府衙门口,有衙役拦住她们不让进,吴氏使了不少银钱才通融得见里面的牢头,牢头拿了卷宗翻看,才道:“这人确实关在这,不过不能见,案子已经判了,是偷窃要犯。”
“官爷,咱们一家都是老实人家,怎会做那偷盗之事呢?定是误会了啊。”
“是否误会自有官老爷判定,我就一个牢头,只管犯人不管案件,你们走吧。”
心急如焚的来这么一趟,她们又哪里能走呢?吴氏从包袱里抓了一把银钱,约莫三两银子,悄悄递给他,“官爷通融通融,我们看看人就走,不耽误您的事。”
牢头掂了掂分量,勉强满意,挥手叫来个衙役带她们入内。
阮爹关在最里头的牢房,阴暗潮湿,因腿受伤疼痛难忍,以及昏厥了好几次,此时见妻子女儿来看她,他奋力挣扎拖着身子挪到门边,“你们先莫哭,此事有些严重,恐怕我要在这里头住上几年了。”
吴氏先前还能稳住,可此时见丈夫双腿全是鲜血,衣服也被扯的破烂不堪,忍不住呜咽出声,“孩子他爹,这究竟是怎的回事啊?”
阮爹凑近她,低声说道:“不是偷盗的事,我去贵人家送席面时,不小心撞见了主人家隐私,被那家污蔑的。这事若是偷盗倒还好办,咱们想想法子或许还能出去,可撞见的是这等事,就比偷盗严重了。你们也莫胡乱抓瞎白花银子,我…唉,要怪就怪这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