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不知道, 阎君们怎么在乱世中突然放假,乱世结束了还在放假?这和他们一贯的作风不符。
阎君殿中只有四五位阎君坐镇,其他人全都神秘的消失不见?他们去了哪里?
当然是在休假。经历过长长长长的三百年乱世,又被隋末动乱吓得够瞧,还不赶紧趁着武德年间基本上还行的环境, 以及有四位阎君犯了大错被罚加班, 这是最佳的休息时间。
依山而建的后宫中有特制的大温泉, 风景极好,太阳洒在碧绿的温泉池中, 清澈见底, 没有小鱼,只有一点点生出来的水草。池地铺满各色美玉璀璨生光,还有些五颜六色的大块异色玉和宝石点缀其中, 除了青玉和白玉之外其他的玉都不够上档次,拿来放在水中却很美, 大块的宝石夹杂在石头中, 未经打磨看起来也疙疙瘩瘩的,搁在水里倒像是花瓣落在水中一样。
有一些是用法术变化出来的, 有一些是无主的陪葬品,还有一些是种出来的玉。
神仙可以种玉,一块玉种埋在土里, 日日浇灌就会长出一大串玉璧, 通常是给新入门的弟子用来修身养性用, 上次恭贺阎君乔迁之喜, 送来了十几筐。搁在仓库里和丢在水里一样。
阎君们不分男女都泡在温泉里,他们已经休息了好几年,一个个慵懒而舒展。除了嬴政之外,其他人都在这里。
“在过一段时间,咱们就得回去工作了。”
“要是每隔一百年,都能这么轻轻松松的休息一年该多好啊。”
“嬴政还在闭关吗?”
“好不容易放假,玩了一个月就开始闭关,唉。”
“其实……我们是不是应该告诉他,皇帝一定修炼不出什么成果?”
“这就怪了,张良就有半仙之体,他也深谋远虑。”
“不一样。皇帝把天下看做自己囊中物,能修炼有成的大臣都是为皇帝做事的。”
“觉得什么属于自己,而且一定属于自己,那就是自己的拖累。七情六欲尚且如此,何况是天下之重。”
“若有哪一个皇帝能放下天下之重呢?”
“天公地道,修行只有一个标准,谁管高低贵贱男女老幼。”
“今年该谁去巡游了?我把话说前头,借我的宝车出门时,不许在车里啃甘蔗。”
始皇在开始放假之后,休息了一个月,探亲、宴会、欢愉——随后是闭关。没有足够强的修行始终是他的心病,他愿意像小时候读书、练武那样攻克这个难题,不论投入多大的精力或时间,都是值得的。打算闭关到重新开始工作为止。
现在正坐在自己的宫殿里,名义上是闭关,实际上是自己和自己发狠。
乔达摩悉达多当年成佛时,坐在菩提树下发誓‘不取正觉不离此座’,嬴政试过了道教所有入静的方式,吃素禁欲,开始采用佛教的做法——硬抗。他认为自己比所有更努力,也更优秀,不能接受任何一件事不能做到尽善尽美。在别的方面没有修行,只有行房这件事有修行,这简直是扎心!
[不知道唐朝能坚持多久,可别结束闭关出去时又改朝换代了]
[别想了,心要清净……]
[李唐号称是老子的后人,不知道老冉对此有什么看法]
[韩非子暗害我,尉缭子弃我而去]
[欲既不生,即是真静,如此清静,渐入真道]
[这四个阎君的名额应该给谁呢?没有绝对的权力,又何谈忠臣。阎君不同于君王和主公……]
[既有妄心,即惊其神,即著万物,即生贪求]
[扶苏真没出息!]
吕雉静静的喝着茶,今天的客人是刘肇邓绥夫妻,二人抱了个孩子,还有刘箕子王嬿夫妻,二人也有个孩子,正在被赵飞燕借过去玩。
赵飞燕振振有词:“小孩长到这么大才好玩!”
小孩快快乐乐的坐在漂亮大美人怀里,摸摸她的脸,抓抓她的发梢,玩着她胸前的珠串。
吕雉略有点悲哀的想,我现在没什么事可做,没有什么危险,也没有什么目标。已经无聊到和自己治下官吏下棋、与这些皇后闲聊打发时间的程度了。蜃楼地狱中非常稳定,各司其职,除了每天早上的例行巡视之外,日复一日的有着整天荒废的时光。读了很多书,织了很多布,制了很多衣服,也在认真修炼御剑法门,除此之外呢?生活过于平静,除非始皇愿意辞职,否则没有再进一步的可能性——各个姓氏的人只能出一位阎君。
算是朋友的人都抢了许多官职,各自上任去了,以前最熟悉的阎君夫人和家眷们都拉着放假的阎君玩耍去了,只有自己,职务清闲,丈夫闭关儿子各司其职去了,郭圣通和唐皇后都赶在服役之前谋了一个差事,其他勉强算是亲信的人都有点不称心。
“夫人没为郭皇后去提亲?”
吕雉摇摇头:“我问了问,李昭和她丈夫关系很好。她说柴绍深谋远虑,和她心意相投,而且踏实勇猛。她说柴绍每战当先登城破阵,也很忠诚。她死的那一年,柴绍去打吐谷浑,被人围困在山中,叫了两名美貌女子对舞,吸引了吐谷浑军的注意力,在派精兵绕道偷袭,一战而捷。”李昭讲起这段故事时眉飞色舞,关系好又怎么会改嫁呢。
邓绥知道吕雉无聊,也不劝她要一个孩子打发时间,邓太后是没生过,特别想要一个亲生儿女。像吕后这样有经验的人,若有这个意向,根本不用人劝。“这位平阳公主,比起哪位平阳公主,厉害许多。两位独孤皇后也是一样风趣。”
吕雉:“有多风趣?”
“李渊母亲和杨坚之妻隔着壁垒互相嘲笑,我看过一次,十分精彩。”
“我也看过,这姐妹俩好像经常吵架?”
“不是一母所出,自然有纷争。”
“一母所出又如何呢?”
赵飞燕撇了撇嘴:“她们呀,不行。”那也叫骂人?哈!拿一只猫过来,骂的都比她们起劲!
吕雉没看过,不过她认为只要没动刀就算和睦相处,她更关注平阳昭公主,就算忽略性别,平阳昭公主选择的时机和所做的事卓越,加上性别来看,越发优秀!
不由得聊起花木兰和李昭谁更优秀。“李昭天纵之资,为唐朝基业很是出了一份力。花木兰却不是抵御柔然的主力,有她无她都能抵御柔然犯边。”
刘箕子:“二人出身不同,怎么能一概而论呢?”
“花木兰的父亲是个老兵,家里只是乡绅富农,她能读多少兵书,练习多少年骑射?”
习文练武都有一个前提,要富!书很贵!笔墨纸都很贵!肉很贵!练武消耗的衣裳、刀剑都很贵!弓箭便宜一点。
“此言差矣,远的董卓,近的窦建德,都是务农为生。尉迟敬德还是一个铁匠呢?岂能以出身论高低?”
“李昭见过花木兰吗?”
“没有。”吕雉又慢条斯理的喝了一杯茶:“听说她去了回疆。”
邓绥看着她,打量她的神情:“李唐公主自然不肯依附于秦汉君王。你当时何必亲自去迎?”
吕雉笑而不语,当然是因为无聊。一个人呆着无聊,听你们聊天更是无趣,就像看看这个让自己感兴趣很久的公主是什么模样。比自己想的更加明亮耀眼。显然她很自由,也很快乐,如果她稍稍了解过地府的环境,都会做好准备,打算由她来代表李唐,进入官府中。
虽然阎君提防门阀垄断官职,但那有能力的人没法不用,一家骨肉至亲不能不见面,一个官员举荐自己的兄弟儿子,也不算是什么大问题。和人间的君王一样,因为互相之间有保证,还是会用。
同一家的子弟学同样的东西,虽然说是君子不器,但他们可以算是同一批次的器皿,让人觉得质量相差不多。
就像蜘蛛结网时搭上的第一根线,有了第一个,拉起后面的人更容易。就像始皇把自己祖宗们都救出来,而刘恒给子孙后代开路一样。以平阳昭公主的生平事迹来看,她不会依附于任何人,而是依仗最可靠的——自己的能力和名誉,占据一个合适的位置,把后来的李唐宗室推荐给阎君。
话说至此,没有什么可聊的,几人起身去看蜃楼地狱中新增添的项目‘好战小小地狱’,小地狱是单独成立的地狱,小小地狱则是狱中之狱。
这里看上去是一口井,有井栏,往下看是一口枯井。
一口很浅很浅的枯井,约有一丈深,井口比一般的井大,井底更是不小,如果在这里住一只蛙,那蛙有个豪宅别墅。井底是沙硕和贝壳,井壁砖石上有一些一寸两寸大的阴影。
阴影们很快就浮现出来,变成一个个一寸到二寸的小人,手里拿着长剑圆盾,互相厮杀砍伤。小人的眉目看不清楚,手脚倒是看的很清楚,看他们上下翻飞的厮杀搏斗,似乎有些不死不休的仇恨,不仅从正面进攻,还懂得迂回作战。打的很精彩。
这里放的都是些好战嗜杀的将领和胡乱干扰战局的文官,就是那种没事找事,不为了争夺天下,就为了打仗和抢劫去搞事的人,还有为了排除异己而胡乱下命令的人。
“这不就是突厥的天堂么?”
“那还真不一样。”吕雉笑了笑:“嬿嬿和邓狱尉应该最清楚这些事。”
王嬿说:“夫人,我不知道。虽然我曾负责将死在境内的突厥人送还回去,但只要越过阴间的边境即可,不用送到他们家里去。”
邓绥手下有一个千夫长刚刚去过突厥的天堂:“我听人说过这些事。不是所有人都在混战,那些生前受人尊重的可汗和左右贤王,死后也受人尊重。说来有趣,恶棍虽然会伤害君子,在不打仗的时候也知道尊重君子。”
刘彻问:“这难道不是缓兵之计?”勇士也会投靠名声最好的可汗,我知道匈奴呀突厥呀这帮人的习性,散漫凶猛,恶棍先让聚拢勇士最多的可汗放松警惕,以为自己很安全,然后再一拥而上,把对方的势力分而食之,这压根就不是什么敬重。邓绥真是不懂打仗。她一点都不关注突厥的信息么?
汉武帝不仅关注人间中原的信息,也关注新鬼们带下来的倒了好几手的突厥讯息,分辨其中的真伪,并以此为乐。只可惜也拿不到匈奴和突厥的讯息,他们信的好像都是萨满教,这要是济济一堂…太刺激了!
刘肇跟着点头,觉得他说得对。
吕雉诧异道:“你什么时候来了?”
刘彻叹了口气,过来自己拿了个杯子,自己斟茶:“我昨天就没走。”留宿在蜃楼地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