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2 / 2)

这不是他们无情,先不说这事儿有没有把握,就说这形势,万一哪天谁说漏嘴了,就是个典型!况且周寡妇原本就在风口浪尖上。

我爸充满哀求的盯着周老太爷,牙花咬得紧紧的,像是在做啥决定,终于这样静默了几秒钟之后,我爸的眼泪‘哗’一下就流了出来,接着他就给周老爷跪了下来,紧跟着我爸,我妈抱着我也跪了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我爸这一辈子就没哭过几回,这一次流泪,看来也是真的伤心了,伤心他一个独儿,咋就成了这样,伤心有一天他这顶天立地的汉子也得给别人跪下。

这如此沉重的亲恩啊,真真是每一世最难报的因果,所以百善孝为先,负了双亲,是为大恶。

“军红,你这是,你这娃儿,哎,你跪啥子跪嘛……”周老太爷显然想不到我爸会这样,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语气也有些慌乱了。

农村的老一辈最讲究这个,无缘无故受了别人的跪,那是要折福的。

第四章 点灯问鬼(上)

好在我爸是小辈,也不算犯了忌讳,但生生让一个汉子跪在自己面前,周老太爷的心里又如何过意的去?

而周二已经在拉我爸了,就连周老太太也垫起个小脚,跑了过来,拉着我爸说道:“娃儿啊,你这使不得哦。”

“周叔,我老汉说男娃儿膝下有黄金,轻易跪不得,但我真的是没办法了啊。”说着,我爸就抹了一把眼泪,我妈也跟着抹眼泪,显然打定了主意,今天咋也得求周寡妇帮忙一次了。

“唉,我不管了,让我大儿媳妇个人决定。”周老太爷叹息了一声,叫了声周老太太,然后老两口就转身就了卧室。

这实际上就是周老太爷在帮我爸了,毕竟周寡妇死了丈夫,他周家怜惜这个媳妇儿,咋能指使周寡妇做这做那?那是欺负人孤儿寡母啊,话能说到这个份上,周老太爷已经尽力了。

而且,这其中的原因,除了我爸的一跪之外,还有就是我爸提起了我那已经过世的爷爷,我爷爷年轻时候和周老太爷交情不浅,起因就是我爷爷曾经救过周老太爷。

山村多蛇,周老太爷有一次在田里做活时,我爷爷正巧路过,亲眼看见周老太爷背后一条麻娃子(金环蛇)正准备攻击他,按说毒蛇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除非有人踩到它或者靠近了它的蛇卵才会这样。

当时,我爷爷也来不及提醒周老太爷什么了,只得一锄头铲了下去,周老太爷听到动静,回头一看是我爷爷,循着我爷爷的眼神往下看去,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被锄头铲成两截的麻娃子还在地上扭动,显然没有死透。

山里人记恩,我爸提起这茬,周老太爷哪里还抹得开脸?所以,他甘心让全家冒这个风险了。

周二见着老爷子松口了,他也不反对了,只说句:“老陈,你先起来,该咋样我嫂子会决定的,你这样跪着也不是个事,我先出去了。”

说完,周二也走了,一个堂屋里就剩下我们一家三口和周寡妇。

此时再跪着就是折了周寡妇的福了,我妈抱着我站了起来,然后扯着我爸说道:“老陈,起来,不好再跪了。”

我爸依言起来,扯着袖子抹了几把眼泪,倒是我妈平静的多,她望着周寡妇说道:“月红(周寡妇的名)啊,我们都是当妈的人,你看看我儿子吧,才一个多月,都被折磨成这个样子了,我这当妈的心头啊,跟天天在割肉一样。”

天下共通的都是母性,我妈这样一说,周寡妇立刻心有戚戚焉,赶紧摆了摆手,打着嗝说道:“额……秀云……额……你别……额……再说了……,我其实……额……要帮忙的……额,……就是以前担心……额……太多了,今天晚上……额……我就帮你……一把。”

周寡妇这样一说,我爸妈登时大喜,他们不太懂过阴是咋回事儿,只是恨不得周寡妇立刻就‘开坛做法’,他们认为用啥神通就是要‘开坛做法’的。

几分钟以后,我妈抱着我被周寡妇牵进了西厢房,而我爸却只能在外面等待。

周寡妇这过阴的本事,一般有个规矩,就是一律不准男的进入西厢房,有什么问题,也只能女亲属来问,甚至有时候有的女人,周寡妇牵进西厢房望一眼,也让别人出来了。

这和其他过阴人的本事颇有些不同。

就这样,我妈终于进入了周寡妇那个被渲染的过分神秘的西厢房。

一进屋,我妈的第一反应就是黑,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接着就是冷,原本这就是冬日里,屋子冷就是正常,可这种冷却不同于一般的冷,那是一种阴冷,更多的是作用于心理,让人的后脊梁直起鸡皮疙瘩。

“月红,我咋感觉不舒展呢?像被啥盯着一样。”此时我妈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周寡妇了,她紧紧拉着周寡妇的衣角,站在西厢房的屋门口就不肯走了。

当然,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屋子太黑,我妈根本就看不见。

“不怕……额……我去点灯……”周寡妇依旧打着嗝说道。

我妈只得依然放开了周寡妇,在这种压抑的漆黑里等待是件难受的事,一分一秒都像是度日如年,这屋子给我妈的感觉是如此的不舒服,要放平日里,我妈早就转身就走了,她不是一个胆大的人。

但是为了我,我妈豁出去了,在我爸不能进来的情况下,我妈坚定的认为,她就是我唯一的希望。

好在周寡妇对这间屋子十分熟悉,窸窸窣窣一阵后,屋子里终于有了光,原来周寡妇已经点上了一盏油灯。

这油灯的灯光非常的昏暗,但也足以让我妈看清楚屋子的布置,只见这间屋子没有任何的窗户,墙壁四周竟然都挂着厚厚的黑布,也不知道是为了啥。

而屋子里陈设也十分的简单,原先的家具估计早就已经被搬出去了,只剩下一床一桌,两条凳子而已。

桌子上摆着些吃食,也不知道是给谁吃的,再仔细一看地上还有个火盆,里面有些灰烬,我妈一看就知道,这阵势不就是烧了纸钱后才能留下的吗?

另外那些吃食的旁边还有一个萝卜,已经焉焉的了,上面有几支香的残痕。

最后唯一能让人感觉温暖些的,就是那张床了,竟然收拾的十分齐整,白底蓝花的背面简单干净。

此时,周寡妇坐在桌子旁的一张凳子上,对着我妈招着手,示意我妈过去。

我妈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抱着我走了过去,在周寡妇对面的一张凳子,也是这屋里剩下的唯一一张凳子上坐下了。

“额……秀云……额……今天你看到……额……什么……额……都不能说……唯一能说的……额……就是我等下……额……给你说的话……,记得吗?”周寡妇十分认真的对我妈说道,虽然那打嗝的声音让周寡妇的话听起来难受又有些滑稽,但这丝毫不影响周寡妇话里的严厉之意。

我妈连忙怯怯的点头应了,原本村里人就重承诺,如果不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我妈是决计不会说出屋子里发生的一切的。

而且,把这些说给一个人听,也是周寡妇要求的,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我妈答应之后,周寡妇就闭起了眼睛,我妈也不知道周寡妇在做什么,只得静静的等待。

过了一小会儿,我妈就看见周寡妇的神情变了,她是在笑,那种笑是一种十分温婉的,属于女性特有的笑容,只不过在这诡异的环境下,昏暗的灯光下,这笑容看得我妈毛骨悚然。

笑啥呢?我妈觉得在这里,就算送给她十只下蛋的老母鸡,她都笑不出来。

接着,周寡妇又皱起了眉头,眉梢眼角都是一副惊奇的神色。然后,她用一种怪异的强调,叽里咕噜开始念着啥,那语速实在是太快了,我妈根本没听清楚这周寡妇是在说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