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冯姨娘的事情后,封氏不是没怨过宫轩,若不是他的存在,便不会有封氏与宫元成几十年的母子分离!
可时间一长,这怨恨便渐渐被几十年的母子亲情所压制。
加上宫轩本是无辜,在知道事情真相后,立马将侯爷之位让给宫元成,并迅速搬离侯府,这样真诚以及赎罪的态度,以及现在宫元成一家的和睦幸福,封氏便逐渐放下了以前的事。
就在她与宫轩关系越来越和缓时,宫轩却以这样猝不及防的姿态,离开了人世,将遗憾留给封氏。
封氏心里的后悔悲痛,无人知晓。
好不容易调理好些的身体,不过三四天,便呈现灰败之气。
陆心颜来到之后看到,心中大痛,“祖母,您气色怎么…对不起,都是珠珠的错。”
封氏自榻上挣扎着起来,陆心颜连忙扶住她,“说什么胡话,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祖母,那天白芷和青桐来,想必您已经知道宫二叔的死,虽是自尽,却非他所愿。”
封氏叹口气,拍拍陆心颜的手后,接过孙嬷嬷递过来的茶喝了两口,道:“若不是他被人抓住把柄,怎会被人所逼?珠珠,祖母懂的。说来都是他自己心志不坚,这才着了人家的道。”
她望着陆心颜,眼神复杂,“咱们侯府,不能一边承受你给侯府带来的无上荣耀,一边却将荣耀背后的阴暗全推到你身上!这对你不公平!”
陆心颜听得心中感动,“祖母,我一定会严惩那背后之人,给宫二叔一个交代。”
封氏道:“你是个有主意的,你想做什么祖母都不拦你,不过一切小心谨慎,护着自己最重要,明白吗?”
“知道了,祖母,我会小心的。”陆心颜道。
封氏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可是查到了些什么?”
“宫二叔的死,可能与倚萃楼有关。”
“倚萃楼?青楼?”封氏虽不外出,但京城中一些知名场所也是听过的,这倚萃楼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青楼,一掷千金,几乎无人不知。
“这个轩儿…”她似乎想责备宫轩,然而想到宫轩已经为此付出沉痛的代价,便闭上嘴巴,神情不觉哀痛。
“祖母,这事上宫二叔算不上大错,都是背后之人太狠毒。”
“不过轩儿手上的银子买了那宅子后,所剩无己,哪有闲钱去那倚萃楼?”
“这也是珠珠想不明白的地方,珠珠正在让人查此事。”陆心颜道。
其实陆心颜已经查到了,但她不想封氏牵扯太深,便选择了隐瞒。
两人正说着,外面传来丫鬟的声音,“老夫人,二小姐来了。”
宫元成一家来了后,排行有些乱,便改了府中男子排行,而女子还是按旧时排行称呼。
二小姐便是宫羽。
“她来做什么?”封氏有些不悦,想起宫羽被送走前说的那些戳心的话,她现在还来气。
宫轩去世了,宫羽作为女儿必须为其守灵,云氏便派人将她从月亮庵接回来了。
回来这几天皆在宫府,来侯府倒是第一次。
“二小姐说来跟老夫人道歉,之前是她不懂事冲撞了老夫人。”
“道歉?莫非活久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不成?”封氏讥讽道:“还是知道你在这里,又想求什么不要脸的事,所以巴巴地跑来了?”
封氏不是刻薄的人,更是甚少背后说人是非,如今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当初宫羽的话有多伤人。
外面的丫鬟一时不知如何应,封氏平缓了一下呼吸,淡淡道:“让她进来吧。”
终是看在宫轩的份上,不想让宫羽太难堪。
丫鬟掀开轻纱织成的帘子,一道白色的身影跃入陆心颜眼帘。
许是知道陆心颜在此的原因,宫羽脱了麻衣,穿着白衣,头上戴着白色绢花,素面朝天,那唇色也极淡。
衬着那额边一道已淡了痕迹的疤痕,有种说不出的柔弱之美。
不知是否月亮庵的生活太清苦,宫羽身形似乎比之前苗条了许多,行走间如风拂扬柳,弱不禁风。
她去年丧母,不到一年接着丧父,做了二皇子贵妾不过大半年,又被遣回家中。不管以前如何,此情此景,普通人大抵心底都会生出几分怜惜之意。
但陆心颜没有,反而有种莫名的怪异。
宫羽面含悲戚,眼角微红,盈盈行礼,“见过祖母,郡主。”
封氏轻哼了一声,没有出声。
“以前是羽儿不对,祖母生气是应该的。”宫羽低声道:“羽儿从月亮庵回来,还没拜见过祖母,今日特来拜见,没有别的意思,祖母莫为羽儿动气。”
她说完咬了咬那极淡的唇,没有做出委屈的神情,却偏让人觉得她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似乎原谅她是应该,不原谅她反而显得小家子气了。
陆心颜不禁侧目,十来日不见,宫羽不仅气质变了,连手段也高明了,懂得以退为进。
若不是亲眼所见,她真怀疑眼前的宫羽,是不是换了个人。
她能看得出,封氏自然也看出来了,目光深深地看了一眼宫羽,“你若真心知错悔改,看在老侯爷和你爹的份上,你依然还是侯府小姐。”
言外之意便是,如果你只是做做样子,想投机取巧,她是断不会让她如愿的。
宫羽听后,面上神情并无波动,似乎并未听出封氏的言外之意,又或者本是真心悔改,所以并不在意封氏的言外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