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全阵未成,濮部虽皆精锐,而辽部步骑也都是善战之兵,约半刻钟左右,濮阵的侧翼渐渐出现颓势,遥见张辽重甲铁戟,驰马回旋,带着部曲骑兵不断地搅动濮阵侧翼,又约小半刻钟,濮阵侧翼终於不支,前方的盾牌手、长矛手等死伤殆尽,节节败退。
武员看得胆战心惊,声音都变了,握着拳头对许仲说道:“将军,再不令厉锋出战,荀都尉就将要败了!”
徐卓与荀濮的关系不错,也非常担心荀濮的安危,可战阵之间,无私情可论,他反对武员的意见,指点张辽的后阵,谏道:“辽部后阵还没有动。到目前为止,辽部所出战的兵马看似虽多,可多为步卒,骑不过百余,至少尚有三四百骑还列在后阵未动,此时如令厉锋出,必会受到此三四百骑的阻击,那么非但不能解救孟涂,还有连累厉锋部大败之忧。”
张飞带骑出营后,若张辽适时攻破了荀濮阵,之后回兵,与阻击张飞的步骑相配合,两下夹攻的话,那么张飞部的兵士看到濮阵大破,自身又遭夹击,就有可能会因此慌乱,导致战败。
许仲默然不语。
许劭往他脸上看去,却因黑巾遮面之故,不能看到他的表情,也就无法猜出他现下在想些什么,但从他不听武员的话,迟迟不令张飞出战的这一举动可以料到,他定是赞同徐卓的分析,不觉心道:“孟涂深得荀侯喜爱,元直与徐将军却居然能忍看他陷入危境!兵家无情,非毅士不可为之也。”回忆他昔年在汝南做月旦评时,所欣赏、所赞誉的“佳士”委实不少,可在临危遇难,心志如铁,坚忍无情这方面能与许仲、徐卓相比的,几无一人。
想至此处,许劭又不觉心道:“吾素以知士自诩。许君卿起於草野,面创身矮,本匹夫侠耳,而为荀侯擢任,於今俨然上将才也,辨雄豪,用毅杰,驱之使赴死,用之使克敌,荀侯才是真知士!”又想起自己当年评价荀贞是“荒年之谷”,又心道,“今观荀侯,何止於此!”
张辽领骑数冲荀濮阵,濮阵侧翼败退,兵不能阻,眼看阵将要破,身在中阵的荀濮已经可以观望见旋驰在马上的张辽等骑,也隐约可以听清侧阵传来的敌我兵士战喝之声。他左右的从卫焦急地对他说道:“侧翼已破,前阵亦动,营中无援出,事危矣!都尉请先行,吾等断后!”
却是请荀濮弃阵先走。
荀濮立在军旗下不动,神气自若,观指张辽,笑道:“此小贼耳!不足惊也。”晏然下令,调动阵后的盾、戟士支援侧翼,又遣二三十敢死士持短兵奔前阵以助战,最后传令部中,“厉锋将出,贼将败也!吾於旗下观汝等杀贼,能擒辽者,论功迁,赏金二十。”
一个金饼重一斤,值钱万,二十金就是二十万钱,顶的上两个中家的家资,这个赏金不算多,也不算少,合乎张辽骑都尉的身价,更重要的是,荀濮通过这道军令,向部曲宣示了他绝不会撤退的决心,以及张飞将要出战,以用此来提振士气。
营中,望楼上。
徐卓喜道:“辽部后阵骑兵动了!将军,可速令厉锋击之矣。”
原来:因见张辽即将要破荀濮阵,被他留在后阵的那数百骑兵急於杀敌立功,虽一再被军吏压制,却已起了骚动之态。这正是许仲在等待的战机,他立刻传令,命张飞、何仪出营。
张飞早就急不可耐,看到望楼上军旗挥动,听着进击的鼓声响起,他飞身上马,催促守吏把营门打开,一骑绝尘,持矛疾驰,带着近八百的本部骑兵卷腾而出。候战的时候,他已经先交代过部曲兵士了,这会儿数百骑方出到营外,便就齐声呐喊:“张飞在此!辽儿可来决死!”
马蹄动地,喊声干云。
辽部后阵的那三四百骑若是未起骚动,此时自可从容截击,但既然已起骚动,军心就已经不稳,又都没想到张飞会令部属齐声高叫,顿时被张飞先声夺人,气为之慑。张飞统兵杀至,辽部后阵的骑兵勉强前阻,何仪又领本部甲士从营西门杀出,辽部步骑进退失据。
张辽闻报,不听部吏“当回师与后阵骑合”的建言,喝令部曲道:“一与一,勇者胜!”
不顾张飞、何仪部而张辽攻濮阵愈急,就在离荀濮的军旗只有不到百步远时,他的坐骑被荀濮的亲兵以强弩射中,被他杀散的濮部兵士趁机复进,想到把他围住。
张辽的左右兵卒拼死阻挡,有个军吏把自己的坐骑献给张辽,张辽重到马上,顾望远近,知道事不可为了,只得懊恼地长叹一声,带从骑往来路撤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