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了大概半盏茶的功夫,孟清和终于走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在两扇灰黑色的木门之前站定,气沉丹田,举手,拍门。
孟刘氏推开大门,见到来人,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
“十二郎?”
“堂伯母。”
孟清和躬身施礼,孟清江听到动静,从屋中走出,立刻眉毛倒竖,“你这小畜生,来做什么?!”
“堂伯母,小侄此次登门,实是有事相求。”
孟清和丝毫不理会孟清江的怒目而视,只和孟刘氏说话,见动静引来邻人,孟刘氏忙将孟清和让进屋内。
孟广孝靠坐在床边,刚用过药,见到孟清和,顿时拉下了脸。
“大堂伯。”孟清和上前两步,“小侄有礼了。”
行过礼,抬起头,孟十二郎温和一笑,完美的展示出八颗牙齿。
不知为何,孟广孝头皮突然开始发麻。
半个时辰后,孟十二郎走出了孟广孝的家门,怀里揣着五贯宝钞和三吊铜钱。
掸了掸衣袖,遇见探听的邻人,温和说道:“今日本为探望大堂伯,大堂伯怜惜,赠清和宝钞数贯铜钱若干,并言不需偿还。若是清和一定要还,就是不认他这个堂伯。”
“真是如此?”
“真是如此。”孟清和再次笑出了八颗牙齿,又丢出了一颗重磅炸弹,“大堂伯慈爱,待清和奔赴边卫,还让四堂哥同行。”
闻听此言,众人大哗。
莫不是,孟老大甘愿让儿子做贴户?
见众人还要再问,孟清和却是洒然一笑,“大堂伯,其实是好人。”
被孟清和发了好人卡的孟广孝此刻正瘫软在床,孟清江抱头蹲在地上,满脸的不甘。
孟刘氏一边给孟广孝顺着胸口,一边道:“四郎,你爹也是不得以。”
孟清江却不如往日一般,而是猛的站起身,吼道:“儿子算得什么?!爹为的不过是大哥!”
话落,转身出门,再没有回头。
与此同时,开平卫城西千户所,一身青色武官服的沈瑄,手按剑柄,单膝而跪,“标下见过千户!”
郑千户看着眼前这个英武的年轻人,心情颇为复杂。
这是个烫手山芋,却必须接着。
指挥使大人知道,他也知道。指挥使大人有借口避而不见,他却不行。
不过,郑千户心思一顿,若非那一身战场拼杀出来的血腥和彪悍之气,他八成会错以为这是个读书人。
换上一身儒衫,便是翩翩君子。
温润如玉,皎如明月,也不为过。
只不过,这个君子,却是会杀人的。
第八章 启程
洪武三十一年四月初七,身负燕王密令的沈百户在开平卫郑千户麾下安营扎寨。随他奔赴开平的骑士也分编入伍。一人为总旗,九人为小旗帜,麾下步卒骑卒各半,袢袄,兵器,战马皆在当日拨付,卫所相关人等的工作效率接连刷新了有司的各项记录。
可见背靠大树好乘凉,燕王二字的威力之大。
郑千户原为开平左屯卫百户,能荣升千户一职,盖因洪武二十九年随燕王北征沙漠,屡立功劳而得。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郑千户算是一脚踏上了燕王的船,卫指挥使徐忠把沈瑄一行人安排到他这里,未尝没有结好燕王的考虑。
陛下老矣,且卧病多时。太孙年幼,诸藩王年富力强,燕王宁王晋王等更是战功彪炳,声震北疆。
一旦陛下大行,太孙弱而诸王强,若无异心者尚可,若……结好燕王,或福荫一族,也或可满门招祸。
郑千户打了个激灵,额上冒出了冷汗,不敢再想。
四月初十,距开平卫不到三百里的孟家屯,一身红袢袄,腰悬木牌的孟清和站在屯口,同家人和族人话别。
孟王氏拉着孟清和的手,嘱托的话好似说不完,两位嫂子站在孟王氏的身后,看着即将远行的小叔也是眼圈泛红。孟三姐拽着孟清和的衣角,孟五姐干脆抱着孟清和的大腿,哭得直打嗝。
“十二叔……”
看着家中诸人,孟清和汗颜。
感动归感动,可他只是去从军,不是去送死。
需要这样吗?
孟重九和几位族亲也在路边送行。族人出钱置办的衣物干粮都捆在一匹驽马背上,缰绳牵在一个高大的青年手里,他是孟重九的次孙,单名一个虎字,比孟清和年长三岁,却不依照族中清字排辈,只因他的父亲是赘婿,原本该姓陈。
别看孟虎只有十七岁,却长得身高腿长,浓眉虎目,粗犷的男子气概十足招人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