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多谢陛下体恤。”何为安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成拳,缓步退了出去。
出了御书房,看着跟在身后的章经武好半晌后,何为安面上忽带了一丝苦笑,果然父子二人的行事手段竟也差不多如出一辙。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如今只希望楚王那边可不要让他失望才好。
……
纪府书房内,此时气氛凝重无比,坐在太师椅内的纪尚书,沉思了许久后,缓缓开口:“再等等。”
“等?”楚王咬了咬后槽牙,面色不明,“呵呵,这么多年了,我好不容易等死了太子,却又等来了小七,本以为他不过是父皇权衡的棋子,却没想到我才是那颗棋子,即将被取而代之的棋子,父皇早就知道了一切,此时又找出章经武,我难道是要等着他给我定罪吗?”楚王越说面色越阴沉。
“何为安的一面之词怎可轻易听信,当年姚奎的事还未可知,且假如圣上一开始就知道了,那为何这几年圣上从未问责于你?”纪尚书面色同样沉重。
“我的人亲眼看着何为安带着人进了御书房,您也不必再宽慰我了,当年能把姚奎的事做的那么干净即便是现在的何为安也难以做到,也是自那以后,父皇就很少去母妃宫中了,宫里多了一个受宠的贵妃和七皇子,圣上扶持她们母子不过就是想慢慢把我们取而代之罢了。”
坐着的楚王是讥笑着说完这话的,曾经他也想等的,可如今他不想等了,父皇在即将油尽灯枯之时,这个时机找出了章经武,早已不言而喻了,即便不问责于他,那他也和那个位置无缘了。
“殿下不妨稍安勿躁,圣上一日未立太子我们就还有机会,不过两个人证,圣上若真怀疑,我们自也可一口咬定否认。”纪尚书始终觉得若就因此动手未免太早了些。
萧豫倏地站了起来,看着纪尚书不认同的摇了摇头,“此时再等,那我们这几年的准备算什么?”
纪尚书叹了一口气,看向楚王的目光沉沉又似命令般:“殿下,事情如今还不到孤注一掷的时候。”
楚王眸色变了又变,而后看向那坐着的老者终是没再说什么,拂袖大步出了纪府。
心绪繁乱的楚王回了王府冷静下来之后,也慢慢觉察出一丝不对劲,何为安今日的话现在想来像是故意在激怒他似的,可无论如何,父皇此时定是知晓了当年的事了。
是夜,一场秋雨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深秋树上的枯叶本就摇摇欲坠了,此时再经雨水的冲刷,更是无丝毫招架之力,枝头的残叶争先恐后的跌落在地。
明蓁见那落了一地的树叶,蹙眉看向何为安,语气低落,“这院里的树都变光秃秃了。”
“要不我明日让阿七一片一片再绑回去?让他绑牢些,这样下再大的雨也不怕被打掉了。”何为安十分认真的回她。
本来看见落叶还有些莫名伤感的明蓁蓦地就被他的话逗笑了,而后道:“你是想累死阿七吗?我才不要做这么掩耳盗铃的事。”
“开心了?”何为安此时也笑看着她,接着无可奈何道:“我们回房吧,你说这大半夜的不睡觉,你非要听什么雨,还一定要跑到院中来听,我看你是想累死我。”
被他扶着回房的明蓁此时想起他第二日还要早起,低着头诚恳道歉:“夫君,对不起。”
何为安笑着打趣道:“行了,我可没怪你的意思,你现在可是我们家的太皇太后,小的什么都听您的。”
“那以后就不是了吗?”明蓁幽幽问道。
何为安算是怕了她了,“以后也是,一直都是行了吧。”这怀孕后怎么变得越来越磨人了呢?
明蓁满意的笑了,上床准备歇息时,好不容易艰难的把自己挪到床内侧,看起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她突然又叹了口气,“你说这也足月了啊,孩子怎么还不想出来呢?”
“大夫说不就是这几天了吗,怎么心急了?”吹了灯适应了一会儿黑暗,借着微弱的光线何为安慢慢回到床边躺下。
“嗯,好想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黑夜里明蓁的话低低响起,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男孩女孩都好,我们再耐心等几天啊。”
在床上摸索到她的手握住,何为安又帮她把被子往上盖了些,提起生产的时间,又想到了今日白天的事,回来之后他忍了许久就是怕她担心,所以还没和她说自己要随圣上去锦山的事。
算了,还是明日再和她说吧,现在说了,她怕是又该睡不着了。
屋外的雨还在继续下着,明蓁很快又睡了过去,何为安却再难以入眠,若是三日之内等不到纪家那边的动静,届时他又该如何?
就在楚王对章经武之事还抱有疑虑之时,翌日早朝上发生的事彻底斩断了他心中那最后一根隐忍之弦。
第69章
次日, 建安帝在早朝宣布他将亲自主持今年的秋祭,同时还扔下一个让朝臣们瞬间沸腾的消息。
秋祭过后,将会立太子。
看着底下一下就躁动了起来的群臣们, 建安帝轻叹道:“以前你们总让朕立太子, 朕却觉着还早,可如今”建安帝说着停顿了一下, 接着又自叹般:“岁月不饶人,朕也是真的老咯。”
建安帝话音一落,百官们纷纷跪地山呼万岁。
建安帝不耐的摆了摆手, 让众人起来, “行了, 古往今来又有谁能真的万岁,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如今不服老也是不行了。”
“这人上了年纪,精力是比不得从前了,也是时候该把这重担交给年轻人了, 你们说是吧?”建安帝悠悠地问。
底下顿时鸦雀无声,这话谁都不敢答。
见无人回答,建安帝目光在殿内扫视了一遍, 而后落在前排一发须皆白的老者身上,笑着开口:“他们都不愿答朕的话,不如纪爱卿来和朕说说,你我年纪相差不大, 纪爱卿应是最能明白朕的。”
立在前头的萧豫, 听着父皇的话, 眉头蹙了起来, 他总觉得父皇今日话中有话。
何为安抬头看了一眼被点到名的纪尚书, 复又低下头暗自盘算着。
被建安帝点到名的纪尚书站了出来,垂首回禀道:“陛下乃九五至尊,老臣怎敢和您相提并论,不过”纪尚书略一顿后接着又道:“圣上即问了老臣,老臣不敢不答,这几年臣到常有力不从心之感。”
“看看看,朕就说还是纪尚书懂朕,朕近来也常有此感。”建安帝一副十分认同纪尚书话的样子。
看着纪尚书,建安帝突然又问道:“朕记得,纪爱卿好似和朕还是同年的是吧?”
“回陛下,老臣确和陛下乃同年生人。”纪尚书点头回道。
“光阴流转,转眼你我皆以为魏国操劳了近大半生了,这重担确实也该让年轻人来担了。”
建安帝叹道,而后看向纪尚书接着又说:“爱卿劳苦功高,为国鞠躬尽瘁,如今确也是该享清福了,做完今年便也退了吧,这以后总归是年轻人的天下了,咱们老咯。”